史凡生站在扬州城外，沉思了一阵，问身边的张广义：“广义，你觉得有没有把握打下来扬州？”
“掌柜的，打下扬州有把握。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打下扬州之后，我们怎么办？我们不知道史健是不是在扬州城里。如果他还是不在扬州城里，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继续追着史健打，直到见到他的脑袋为止。”
“掌柜的。咱们的弹药够打下扬州的，但是之后，弹药就不多了。扬州是大城，不会像海门、通州、泰兴那么容易。而且，我估摸着，现在江南一带都知道我们进了城之后干的事，哪一座城都不会轻易投降。还有，咱们现在只有2600人了。从海门到这里，逃跑的已经有快一千人了。”
“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别人可以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跑到一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咱们这些有头有脸的，谁也别想跑。跑回新生地，史健迟早有一天会杀回去的。就算那个江小八都没法跑，何况你我。
“你看到没有，逃跑的都是大明的人，日本人就没有跑的。他们在这大明的地方，跑到哪里都会被抓住砍了。我们有船，有新生地，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枪炮弹药和日本人。就算把整个大明翻腾过来，也要把史健抓到。否则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有能好好睡觉的时候了。”
把整个大明翻腾过来，那是要干什么？张广义没有敢问下去。
“不用叫江小八问话了。打吧，这一回，不管史健在不在扬州城里，我们都要在扬州城修整一段时间了。”史凡生说。
扬州城墙坚固，每一座城门里面都有瓮城。史凡生集中火力，对着一段城墙轰击了很久，才轰塌了一段城墙。扬州的守军使用弓箭、长矛，在每一个街道、房屋里伏击史凡生的军队，足足坚守了3天，扬州城才全部陷落。
史健不在扬州城里。
史凡生的首领们情绪低落，普通士兵却兴致高昂。他们在扬州城里停留了整整10天，在这10天里，不曾放一个扬州城里的人出去。10天之后，史凡生带着军队渡江，往镇江而去。史凡生走后，从扬州城里出来的人仅仅一百多人。
史凡生的船队从扬州往新生地送回了大批的财物，回来时带来了新的一批军队，都是新招来的日本人，加上原来在扬州的军队，一共有五千多人。
齐小柱终于送来了消息，史健过了长江，到了镇江府。
史凡生的船正从长江北岸往南岸航行，张广义凑到史凡生的身边说：“掌柜的，齐小柱的消息，恐怕是几天前的了，现在史健恐怕已经从镇江又到了别的地方。”
“史健在不在镇江，我们都要去把镇江打下来。新来的这么多弟兄，总要有点好处。”
“掌柜的，要是您有大志向，就不能一直这么干。这样打下来一个地方，毁一个地方，咱们就总也没有自己的地盘，势力就不能扩大。”
“打天下，易如反掌。难的是找到史健的脑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尽快杀了史健，绝不能心慈手软。只要有新生地，我们和全天下的人打仗都不会输。没有史健，当不当皇帝都无所谓，反正想当随时可以当。有了史健，当上皇帝也不管用，随时可能会被拉下马。走，到镇江去。”
镇江城破之后，张广义不见了。
史健也不在镇江。根据齐小柱留下的消息，史健往东南方的丹阳去了。
丹阳之后是常州，常州之后是无锡、苏州、松江、嘉兴、湖州、长兴、溧阳、溧水。史凡生跟着史健在南直隶的东边转了一个大圈，直奔南京而去。
史凡生在这一路上杀了过去，遇一城破一城，破一城劫掠一城。把江南最富庶的地方毁坏殆尽。
一船船的金银财宝运往新生地，一船船的枪炮弹药、新的士兵运回来。转了2个月，一千余里路，史凡生带领着五千多人，距离大明朝南方的都城不远了。
这一路上，仗打得越来越艰苦，人们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史凡生手下的五千多人，大多数都是后期补充的。期间死伤、逃跑的人已经超过了一万。
张广仁、张广义等张家兄弟都不见了，原来安庆府玻璃店里的老伙计一个不剩，不是死了就是跑了。一开始就跟着史凡生到新生地的大明朝的人就只剩下江小八一个。
“掌柜的，前面不远是江宁城。”江小八向史凡生禀报。
“回到江宁了啊。”史凡生感叹了一声。从江宁城出走，到这个时候已经13年了。谁成想走的时候是因为倭寇进城，回来的时候，自己差不多已经是倭寇了。
经过了2个月追赶，史凡生距离史健越来越近，从扬州出来是落后史健10天时间，到江宁的时候，史凡生和史健前后时间的差距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
齐小柱的消息说，史健疲于奔命，进了江宁城，再也跑不动了。现在大明的各个地方都不欢迎史健，他现在就是一个不祥的招鬼人。再往前走就是南京城，南京城里的人绝对不会让他进城。
“想必这里是板桥镇了。”史凡生对江小八说。
当年，朱把总在板桥镇抗击倭寇，兵败身死，倭寇直接进入了江宁城。过来板桥镇，江宁城就在眼前。
江宁城外两百余丈的地方，有一颗孤零零的大榆树。史凡生走到离榆树不远的地方，用望远镜向江宁城望去。
江宁城城门紧闭，城头上只有几个士兵瞭望。田里一片碧绿，种的都是水稻。城外有一所破败的房屋，看起来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半边墙壁已经倒了。那是当年史家在城外的房子。
史凡生忽然感到一阵孤寂。从江宁出来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在他的身边。还能偶尔说说话的，也就只有一个江小八了。
“小八。这一次，应该是最有一仗了。”
“掌柜的，请到那边的榆树那里看看。”江小八和一个人嘀咕了一下，对史凡生说。
“有什么东西？”
“有人说，树上些了些字。”
史凡生踱到榆树跟前。有人剥掉了榆树上的一大块皮，在剥掉皮的地方，刻上了一行大字。看样子这些字不是刚刻上去的，怎么也有一两个月了。
那行字写着：史凡生降于此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