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生，灵，之，气......”
不算明亮的卧室中，老夫子点着卷轴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念着。
邱北顺着他手指一个一个的认着，只有到了不理解，或是发音相同的字时才会停下来问上一下。
树形文复杂多变，没有多音字，而且除了死记硬背外，居然没有外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大半夜的功夫，硬是把这一卷上的字差不多都认全了，看到最后，邱北忽然发现，这东西越看越像二维码，和象形文字比起来，这种树形文死板而繁杂，除了特定的规律外，没有一点儿其他的变化。
好在现在的邱北过目不忘，且记的极快。
老夫子虽说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无法理解。
“你懂的不止这些。”休息的功夫，邱北随口说道。
老夫子又给油灯加了个灯芯“自然不止这些，然而与你相比，缺了大机缘。”
“哦！”邱北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老夫子端了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也顺势打开了话匣子。
“六十年前，当时梁国的修士门派，就连家族嫡传的都被肃清，我与十二岁的族兄被仲父带着去了阿莱塞，后花费重金入了那细金国的国学堂。”
“细金国？”
“对，在梁国南面的一片沙漠里头，那里的土人叫那片沙漠阿莱塞，细金国国力微弱，土匪遍地，走私犯比官军还凶狠，好在这国学堂算是有些名堂，我与族兄一待就是九年。”老夫子说话时目光中带着怀念。
“可惜，族兄聚灵七载便凝聚了法源，我又拖了两年却一丝感悟全无，那国学堂的授师便把我送了回来。”
老夫子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凝视着夜空，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小老弟有所不知，人与妖修道不同，你这卷中无聚灵，养源两篇，且以铸魂提魄为主，后又有凝源结丹三篇，显然不是人族门派的传承。”
邱北惊讶于这老头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他回过头来的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期盼。
点了点头“丽水湖中有座岛，这卷轴是它给的。”邱北说着把另外一卷也拿了出来。
老夫子的眼神仿佛在泛光，他抿了抿嘴唇，用略带急切的语气说道“月奴人入了关，你一妖身还走到了这里，有大妖还在丽水湖筑了巢......京都的四方塔一定出了问题，怪不得那安国寺的值众在几个月前都回了京都。”
老夫子越说越兴奋，面色潮红中，气息都紊乱了起来。
“老朽今日求小老弟一件事。”
“你放心，月奴人来了我带你出城。”
夫子摇了摇头“当年我父以为安国寺杀妖灭道活祭生民，残暴如斯必不会长久，这才将我与族兄送去细金国学道。却不想朱家天下屹立八十余载，我那族兄也只能流落在外六十年。”
“我今年七十有三，自知已无可能复兴家业可能，我有两个孙辈资质上佳，我希望你能去救他们。”
邱北有些疑惑，还未开口。
老夫子已经从一旁的瓷桶内抽出来了一个卷轴在桌案上摊开。
是一张地图。
和中国古代的地图差不多德行，画的都非常的抽象，等高线什么的就别指望了，一眼过去如果不是那到处都有标志性的图标，甚至会看成是山水画。
老夫子用骨节粗大的手指指着地图的左上角道“这是兖州，我们在这，三汇县。”他说着又在地图上戳了几下继续道“兖州三郡，三江郡多山少地，中江郡水系密布，都是行军艰难。唯独这泸川郡一望平川，每年粮熟可养三州。”
邱北似乎听懂了一些，试探性的说道“你是说，月奴的军队不会来这里？”
“至少不会是主力前来，很可能会来个偏师。这是大关城，这是兖州州城。”老夫子在两座城之间用手指划拉了一下“他们一定会走四劫山过刀门口，直入泸川郡去兖州州城。”
邱北听明白了，这是要自己赶在阿月奴军前边儿把他的一对孙辈救出来！
眉头微皱。
老夫子随即转身出了门。
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回来时怀里抱了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放在地图上，被夫子小心的打开，里面有几本修订好的书册和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
“这是我这些年来修订的一部剑诀和一块青铁赠与小兄弟，此剑诀原是孤龙山嫡传之物，当年满门被灭后才流落坊间，老夫偶然所得便将其重新修订。”
夫子轻叹口气“除此之外老朽已别无他物，你若救出我那对孙辈，便带去阿莱塞慕斯，也就是当年的细金国，找我那族兄，来日若我家族重振必定回馈于小兄弟。”
老夫子说完鞠了一躬，没有反应过来的邱北在愣神中受了。
这老东西开了个空头支票，兑现的还不是他本人。
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感觉找人学字找出了一个大麻烦，邱北想直接拒绝，毕竟这字也学的差不多了。
老夫子却看出了邱北的想法，迟疑了一下后接着说道“我族中田亩千顷，金银不计其数，你若前去，可全部赠与。”
见他又抛出了一个筹码，邱北略一迟疑也给直接否决，自己想要的是安定富足的奢靡生活，而不是刀口舔血火中取栗的玩命生涯。
虽然到目前为止的确是一路亡命，可这都是被动的，主观意识还是希望远离危险。
特别是那头和自己已经不死不休，且连那头白鹿都要忌惮的九奇老魔，按照着老头自己的分析，那头上百米高的巨型蜘蛛很可能跟着去兖州州城。
想到那夜恐怖的场景，让人窒息的威压，突然间一阵心虚的邱北直接了当的拒绝道“不去不去！”
老夫子还要再说。
邱北起身就向着门外走去。
背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忍着心里的烦躁回到了客栈。
邱北吩咐店家准备热水，洗了个澡刚躺上床，像狗皮膏药一样，每当自己休息的时候那丰满俊俏的妇人就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好看！翘臀随着柳腰微摆，可上不了手，看多了也会腻味。
翻来覆去也睡不下去，干脆坐在桌上把卷轴打开看了起来。
卷轴中六篇总共万余字，细微处又有千余注解，剩下的便是二十四张复杂的让人有些眼花的图案。
怕忘记，邱北又把字温习了一遍，却发现完全是多余的。
第一篇的讲的是如何锻炼自己的妖源，也就是邱北自己叫的妖力，这东西按照老夫子的说法，在诸道门中又被称为法源，本质基本不差，唯独妖怪在觉醒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总会带些先天异能，这在人族中就极为少见。
邱北看了两遍。
不知道是不是老家伙教的不对还是自己体会不到，总是拿不住窍门，比如“內视”
邱北只能理解字面意思。
往后翻了翻，又在另外一篇铸魂中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连着看了几遍，大概的理解后悲剧的发现，现在的自己连识海都无法定位，更别提和妖源沟通了。
难怪！难怪！总感觉自己和体内的妖源隔着什么，厮杀的时候与其说是在驱动妖源，还不如用求助来的更加贴切。
又把铸魂篇上附着的图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本身文化水平就并不低的邱北很快理解了过来。
这意识的锻炼方法并不困难，就是以一定频率和顺序去感受全身的妖源。
按照注解中的说法，妖源也会在同时主动的反哺感应者的意识，从而凝结意识孕育魂魄。
然而问题就出在自己根本就没有和妖源建立上联系。
通篇阅读后，邱北很快找出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而着出问题的，一定是那个还未彻底磨灭的原主人。
无人指点，拿着卷轴却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始。
思量了许久邱北决定先从铸魂篇着手。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闭上眼，按照卷中讲解的规律去一遍一遍的感受体内妖源。
妖源随着心脏的搏动在体内流淌，然而邱北依旧如同一个旁观者，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做事，虽然可以让它在有限的范围内快点或者慢点，却根本无法做到精细的操作。
不信邪的邱北没有放弃，一刻不停的去感受妖源搏动的频率和从妖源散发出来的妖气向着身体扩散的范围。
图解中，着妖气时可以锁起来以减少消耗的，而此时流淌在全身经脉中的妖源却如同一台自动的机器，配合着搏动的妖心无时无刻不在向着全身输送妖气。
虽然这样做对身体有好处，却给本就有些疲惫的妖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坚持了不知道多久，邱北像是忽然抓到了什么，那原本在流淌的妖源随着意识忽然颤动了一下。
一股极强的执念忽然又涌现了出来“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
原主人那重复的，充满了急切与焦虑的呢喃声忽然出现在脑海中。
吵得邱北一阵心烦意乱，却依旧没有放弃对妖源的感应。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邱北清楚的感觉到了那种身体是自己的感觉。以至于回过神来后，发现在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操纵一个木偶，怎么都觉得别扭。
原主人的抵抗非常的强烈，邱北也不甘示弱的想把他压了下去。
就像是两个人在推门，一个不让进一个想进去。
脑海中回荡的声音越来越弱，忽然间意识和妖力间的阻力一松。
邱北像是猛的闯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搏动的心脏，在妖力滋润下的五脏，肌肉，经脉，骨骼，所有的一切瞬间出现在了意识中。
难以置信的轻松感，抬手间，稍一用力便有洪水般涌动的力量向着手臂聚集。
铸魂篇的描述中，完整的识海能在一瞬间感受到整个身体的所有部位，包括全身无数的毛孔。
然而过程却需要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去开辟，虽然也不算难，但就算开了灵智后资质尚好的妖也得有个几年时间，才能把全身所有的器官揽入识海中。
邱北发现现在的识海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完整的身体。
找到一个手臂上的毛孔，试着去控制毛孔周围的肌纤维，那根汗毛居然真的发动起来。
邱北有些不敢置信的让妖源放慢了速度，又停掉了妖心锁住了妖气。
一连串的指令下去，妖源如臂驱使，心存疑虑的邱北这才安心了不少。
忽然想到那个先前还在鬼叫的前主人怎么没了声息。
在识海中找了一圈，终于在识海的始发地，也就是大脑的角落中找到了蜷缩起来的一小片无法触及的灰色区域。
他没有动，静止的仿佛一块背景板，然而已经彻底鸠占鹊巢的邱北清楚这就是他。
“别装了。”邱北把意识贴了上去。
如果不是得了着白鹿的修炼卷轴，邱北很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只是一个附着在这具身体上的孤魂野鬼，这躲在识海中偷偷发展的家伙，很可能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突然出来把自己彻底的磨灭。
灰色的区域动了一下。
“找到她，找到她......”起先依旧是无意识的呢喃却忽然插了一句“你发现了，你发现了，找到她，带她离开，我三十年的造诣，刀意......都是你的。”
他语气依旧如同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支持着他的似乎就只有对那个女人的执念。
“那个女人在哪儿！”
“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呢喃无休无止。
邱北听得烦了，正要脱离和他的接触。
“在京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