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上的乌云遮去了当空的太阳,林间更加湿热的时候,林小天终于等到了不知道从哪钻出的两个小家伙。它们全身都沾满了泥和枯草叶子,身上的毛都黏在了一起。
豆豆圆圆的屁股上敷满了泥,像是坐进了泥坑,一边走还一边在草地上,用自己的屁股使劲的蹭,想把屁股上厚厚的泥给蹭掉。
“说,跑哪去了!”林小天学着自己婶娘训自己的样子,眼睛使劲的瞪着两个小家伙。
“就知道往外跑,到处瞎跑,满身泥,搞得啥!”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他在说啥,看他的样子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丫丫看见林小天后撒欢的跑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更是直接在林小天的鞋子上蹭呀蹭的,无比欢快。
林小天只得掩面大恨,这时候他有些体会到了为什么婶娘总是骂自己没心没肺,用脚踹开了不知所谓的丫丫。
映月台的旁边有条蜿蜒而下的山间小溪,溪水来自山间的崖缝。慢慢汇聚后在平台边挂起了个小瀑布,在下面形成了一个浅塘,溪水溢出浅塘后直接流进了林间的枯叶下,隐去了踪迹。
狼,天生会游泳吗?
刚刚七岁的林小天是不会知道的,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满身是泥的豆丫组合,肯定是要洗洗的。他一只手提起了一只,举得老高深怕弄脏了自己,把两个小家伙扔进了水塘里。
第一次下水,也是第一次被扔进水里,豆豆和丫丫一下子都懵住了,完全不会有什么夏日游泳的乐趣。
丫丫折腾了好几下,终于找到了一点点感觉。划动着自己的四肢小短腿,使劲的将自己的头尽可能的上扬,露出水面,向着林小天的方向划去。
但是豆豆似乎是遇见了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大敌人。林小天在旁看着两个小家伙笨笨的动作笑个不停。
豆豆感觉水,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眼睛完全无法睁开,因为害怕它死命的挣扎,折腾起来的水花把它完全盖在了水里。像是一支扔进了水里的胖葫芦,被人用手使劲按入了水底,但它又总会倔强的浮出一个小脑袋。
林小天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他以为是一个简简单的洗澡,却让豆豆感觉经历狼生的第一次噩梦。
他只好抓过了两个小家伙,用手给他们洗掉了身上的泥,提回了他们自己的小屋。
回到屋子不久后,豆丫组合就像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似的,立马又屁颠屁颠的跟在林小天的后面。
自从有了这两个小家伙后,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它们带吃的过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该给豆丫吃什么,所以每次都带着他自己最喜欢的肉肉来,而且每天都会带多一些。
看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重,林小天带着小豆丫两兄弟分食了肉片,给它们留了些,就离开了茅草屋赶了回家。
他坐在屋顶阳台,脚边扔着已经修好了取回的菜刀,看着乌云终于要盖过了自己的头顶,无耐的叹了口气,“哎,这乌云怎么比婶娘先到家呢?”
小家伙有点愁,但也只好搬出了工具,开始收拾起了晾在外面的菜头。
铺开一块大布在地上,将晾菜头的竹竿一头取下,放在布上。林小天像只猴子一样挂在竹竿的另外一头。双手抱住竹竿,双脚在墙上一蹬,顺着竹竿滑下,就取完了一根竹竿上的菜。
林小天个头不够,又总有些自己的小聪明,第一次想出这样的方法取菜头的时候,被竹竿上没有剃去的竹节划伤了手。好在他的性格里有着不一样的韧性,后面,他就用刀一点点的把晾菜的每根竹竿都削的十分光滑再用。
夏天的雨往往都是被风吹来的,所以风有多快雨就会来得有多快。
本来明亮的天空,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后,天就像突然黑了似的。风先是负责把天上的乌云送达到各处,然后消失一段时间,让黑云压迫着地面,空气中因为没有了风而格外的燥热沉闷。
一条明亮的闪电,像从天而降的火鞭子,狠狠的抽在了远处的山头。轰隆隆的战鼓声随后而至,本来是以为是吹响了下雨的号角,但是雨来之前,又会有一阵风重新刮来。
风会带着一些温凉的甜意,也会带着转瞬即至的雨点。先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得人生疼,然后会变成断了线的珠子,最后是整个世界都挂起了雨帘子。
雨水从天而降,砸在屋顶房檐,青砖街道,砸在目之所及的一切上面。水汽开始沸腾,四周逐渐降温的同时,雾气腾腾,若隐若现。
林小天呆呆地坐在窗前,被他拖进屋子的咸菜头似乎还在散发着热气,一股青菜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
手里拿着雨衣,他看着外面的雨有些出神,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给婶娘送雨衣。
他突然想起,从小到大,每次雨天,似乎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最亲的人去了哪里。
想着这些,正准备下楼出门去的林小天,突然听见了开门的“吱呀”声。
“婶娘,回来了吗?”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
林小天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的下了楼,却看见了林月窦倒在了门口,见状赶紧跑了过去。
倒地的林月窦眉头紧锁,四肢僵硬,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已经陷入了肉里,有淡淡的血迹,全身都湿透了。
唤了几声婶娘,见林月窦没有醒过来,林小天不知道怎么抱人,只好把她从门口拉进了屋子里。他抓住林月窦的双臂,发现她身上烫的出奇。
焦急的林小天已经满头大汗,看着婶娘难受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急出的眼泪。
他深吸了几口气,怕自己拖伤了林月窦。从屋内抱来了枕头和被子铺在了地上,将林月窦翻了上去,让她躺的尽量舒服一些。
用帕子给婶娘擦着雨水的同时,林小天在竭尽自己能力的去想着自己该怎么办,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早上的枪声,急忙翻看了林月窦,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伤口。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着了,得赶紧救婶娘。
夺门而去的林小天,在雨中拼命的跑,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和自己一起在雨中奔跑的银狼身影,一直在告诉他要快,更快!
林小天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贯入到腿部,身体保持着微躬,每一步都会踏出一朵四溅的水花。他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似乎耳旁都能听见雨点被撞碎的声音。
麻木的奔跑,却也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慌和恐惧,五年前的那一幕一遍遍地在眼前重现。
林卓家的门被林小天狠狠地用双手给砸开了,柔嫩的小手因为用力过猛,砸出了淡淡的血痕。
闻声出来的林卓,看见全身湿透的林小天,站在自己家门口,眼神呆滞,他的脸立刻严肃了起来,眉头微皱的问道:“小天,你怎么了?”
他扶住林小天的手,被林小天一把抓住了,苍白的小脸上雨珠顺着额头上的头发不停的滑落,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婶娘她晕倒了,刚刚回家的时候。”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全身都很烫!”
看着淋湿透了的林小天,林卓右手一阵红光闪烁,林小天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全部干了。
“走,”林卓干脆利落的抱起了林小天,又对着在楼梯口的林婶说道:“我去看看!”
林卓将门口的雨衣取下,把自己和背上的林小天盖了起来出门去了。林小天在他的背上,脑袋里有些空白,只是感觉到有些凉意,身体不自觉的贴的林卓更紧。
林卓没有奔跑,脚下迈着奇异的步伐,速度快得出奇。他似乎并没有踩实地面,像是一脚踏入了空间的奇异轨迹,一步就跨出好几米。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感觉到了临近的几条街都有人在东西方向快速穿行,“避不开了。”
一行五人出现在了他们的对面,五人都是黑色蓑衣,内搭红色轻丝汗裳,脚上都是制式黑金绑靴。为首一人腰佩长刀,手持连弩,另外四人都是长枪配盾。这是巡林卫的标准配置,五人一组。
雨雾遮挡住了视线,双方都不是很能看清对方。巡林卫持枪的四个人都举盾,散开四周后,慢慢靠了过来。
“我是林卓!”没等四人靠近,林卓先主动出了声。
听见来人自报姓名后,巡林卫虽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但也轻松了不少。
配有连弩的是队长,他出列后,抱拳对林卓说道:“林卓教练,烈风组正在执行搜索任务。”
说着他挥手示意解除预警,让他们四人四下散开了。巡林卫五人一小队,都以队长名字作为队名。
“林卓教练,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您是要去处理什么急事,有没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烈风小心的试探道。
“你们在搜查什么?我看左右不下五十人,中队任务吗,情况很紧急?”林卓将雨衣的帽檐往上微微抬了抬,环顾四周知道四面八方,天上地面都被封锁住了。
“清早,城东枪击事件,我等奉命清查。”
林卓感到背后的林小天听见烈风的话后,抓在自己背上的手微微一紧,他不知道林小天突然在紧张什么,说道“我送个孩子回右二回街,他今天在我家玩,感冒发烧了。”
林卓话音刚落,林小天就感觉到他抓住了自己的手,一股热流从林卓的手掌传到了自己的手臂,他的左臂感觉一麻,然后就有些肿胀发热。
说话间,烈风又是一抱拳,说道:“抱歉,林卓教练,例行检查。”
林卓没有多说什么,不急不缓的说道:“雨大,你们注意孩子。”
说着将身体往右一侧身,他揭开了后背雨衣的一角。林小天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藏在一块虎形面具下,盯着自己看了看。
“抱歉,林卓教练,例行公事,还请海涵!”烈风在说话间用手盖好了雨衣。
忽然,林小天感觉到了一只湿冷的手探到了自己的左手上,他身体微微一紧,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
“请!”烈风退开后,五人组用枪撞盾,给林卓敬礼让开了路。林卓没有多说什么,背着林小天往巡林卫相反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