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二少路鸣在马车上呆了许久,到了现今也有些累了。这次出访,对于极少出门的他来说,可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一路颠沛,沙尘满布,道路曲折,行在路上,马车晃晃荡荡的,抖得他肠胃里的肠液都要翻出来了。
而这种艰辛的路途,对于一向都是娇生惯养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一般。当然,要了老命是从嘴巴里飘起的。
这不,虽然他整个人的状态异常萎靡,但嘴里的精神却是滔滔不绝,一个劲的抱怨着。
“怎么还没到啊!我还要受多少罪啊。”路铭在车厢内死气沉沉的询问道。
外边,驾车的马车夫甩了甩马鞭,听到林铭的声音也是耳濡目染。还是照着先前的套话回复。
“路家公子,你就在忍一忍,过了这里进了城镇就差不多了。”
“那还要多久啊?”路铭身上衣冠不整,半边屁股都有些肿起,说话的语气简直像饥渴的哈巴狗一样。
此刻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突然璇开纱帘,定睛一看,发现了在郊外旁的那家客栈。
“停下!”路铭一声令下。马车夫立马刹住了车,他不解的回头问道:“路公子,何事啊?”
“那边有家客栈,我累了要去歇息一下。”路铭不容置疑的尖声道。
马车夫在旁侧看了看,叫来一个小厮,让他把路公子的话报告给在最前面的镖头。
过了一会,小厮跑了回来,到了句应许了。马车夫才赶忙从车上下来,璇开帘子,扶着那位贵公子下来。
贵公子下来了,先是神经兮兮的四下观望,然后走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擤起了鼻涕,那一坨坨绿油油的东西恶心至极。连长期吃灰的马车夫看了都有些倒胃口。
“舒服!”路家公子畅快的叫道,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最后还觉得有些不够舒畅,便伸手朝鼻孔扣了抠鼻屎,出来后往身旁马车夫的衣角上擦。
站在一旁的马车夫瞪直了双眼,脸上青筋腾起。而那位正主则是偷偷瞥了他一眼,随后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闲庭信步的走向客栈。
客栈内,秦枫已经把外面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见到那贵公子与周遭的几个人过来,他便低下头闷声喝酒,有意识的回避。
那贵公子进门后立马叫来了小二,大气的从兜里掏出张银票。一口气点了不少酒菜。
而后还不忘招呼外面几个留守的兄弟们,派遣伙计给他们每人送一杯茶。
此人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但实际上,为人处世也是自有一套方法。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安危靠的就是这些外头的兄弟。
所以对待他们与对待旁人,终归会有所不同。路铭此次出访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他的父亲亲自下达的号令。
一来吗,路铭现今也不小了,是该为家里分担一些事务了,二来吗,这次出访也可以让他认识认识,以后合作来往的名门贵族,相互打个照应,混个脸熟,以后相互间的来往也不会显得生涩。三来吗,自然就是磨练磨练他,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先见见世面,毕竟此次事件的风险性实在是不敢恭维。
只见此刻那位贵公子,正在与护卫他的几个镖头热火朝天的聊着。
路铭此人,生的面庞白玉,体态修长,腰如细柳,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男的。但他的鼻尖却是尖挺如鹰,看着也不像个女的,外加那格外亮眼的双眸,犹如利剑般锋利。一时间关于此人的印象便会显得极其怪异。
但也恰恰是如此,周旁的镖头们却对其感到亲切,仿佛看见了孪生兄弟一般。
再加路铭对待自己有意讨好之人自有一套法子,一时间幽默百出,极为接地气的与他们畅谈。如此下来,双方立马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不经意间,其中的各种秘密都交换而出。
秦枫独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他一边抿茶,一边观察。心里的各种想法蜂拥而来。动手的法子千万种,而此次要用哪一种呢?秦枫在心中细细的盘算着。他时而挤的茶杯都要碎掉,时而拇指尖不时的板着。
那边,穿着华丽的路家公子,正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聊的好不自在。到了后头仿佛在谈什么正事一般。
秦枫微施内力,将那边的话头分毫微差的听了进去。
只听他们聊的大致是这样的。
“李镖头,你说说,此去之路后事如何?”
“路公子,后事究其如何,在下也不知晓。危机从来都是在静谧中发生的。”那位被称为李镖头的黑衣剑士回应道。
“额,那是不是如今的平静,实际上并非平静?而是暗流涌动爆发时的准备。”路家公子担心的问道。
“路公子,你不必杞人忧天,有我们在,就算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会惊扰到你们。”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安慰道。
旁边,那几个与之同座的镖头也纷纷点头响应。
“那倒是我杞人忧天了。”路公子怅然的说道,“只是事情未结束,我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想必可能是我极少出门,对于外部世界欠缺了解,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说完他笑了一笑,看了看众人:“在说了,有众位兄弟在这,就算真有事情发生又能怎样。以众位兄弟的武艺,那些歹人还能有什么作为。”言毕,他举杯一恭:“就麻烦兄弟们了。”
那边众人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一个个都赶忙恭手回应。
“众位兄弟不必客气,你们护卫我,乃是拿了银子的买卖,本身就是我们家有求与你们。所以不必如此多礼。在说了,方才我们谈论极欢,我把你们当成兄弟,你们又年长于我,这样下来,又何必如此呢,你们都是我的兄长,让你们这样客气的对我,倒是让小弟我心头不舒服。”
众人闻言,觉得自己在如此倒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厚意。纷纷喜笑颜开,犹如初时谈欢般,举杯畅聊。
好一个驱心之术,秦枫边听边看,对路铭的手段也是极为佩服。因为这么下来,路铭便把双方的那层雇佣隔阂掐断,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保护他。
看来要动起手来,遇上的障碍是极其麻烦的。只能先观望,在行动,实在不行也只能罢手而归了。秦枫心想。
客栈二楼,最中央的纸门突然打开。只听上面,突然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哐当声。
下面的一行人听了立马起身,当然,这是围绕在路公子身旁的镖头。
只见上面,那纸门被一把银光发亮的铁刃破壳而毁。在那洁白的纸幕上,可以看见两个手握兵器的影子在相互纠结着。
“嘭”只听一声巨响,那纸门便晃荡一下的倒在了地下。那里,两个面戴黑纱的男子,在相互间举刀拼杀。他们刀刀险恶,不留情面,下起手来十分歹毒,看起来好像双方都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底下,掌柜和一群伙计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个个都被吓傻了一般,只有掌柜醒悟的最早,他在下面大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要打不要在小店打呀。都是银子啊,不要钱啊?”看着上面的断垣残壁,掌柜心里一震疼痛,只得忍着委屈,大声劝道。
刀光血影间,那两位搏杀的男子哪顾得这么多,从左边打到右边,从上打到下面。楼上,还在住宿的客人早就吓得跑了出去,下面的那些官员一个劲的看着,几个胆子小的都纷纷扬扬的跑去报官。
而路家公子一干人等却未有动静,他们边看着他们打斗,边饮茶谈论。
秦枫则默默注视着双方的情况,他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位子。藏到了围成一团的官员队伍里。
此次事情定有蹊跷,秦枫看着那两位打斗的男子,心里却不自觉的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
那两位男子,只见发出进攻的那个,穿着一身青色的紧身衣,而以他壮实体格来看,显然有些奇怪。而另一边,那个挥刀防守的男子,穿着一身淡蓝色夹子衫,体格较为清瘦。
此二人在攻守两端间相互转换,打的难舍难分,双方的袖口都有些破了,一道道剑光染起边角皮肉的伤口。看起来好像并非简单的相持。
但在一旁观察的秦枫却有些疑问,这二人打了也有些时段了。但大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且虽然他们刀刀狠毒,但这么久的时间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这不经意间,让本就有些疑惑的秦枫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这二人定然有问题,他们如今的打斗绝非是眼前的目的。
突然,那二位搏杀的男子打到了路铭的旁边,双方斗的汗水四溢,全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观众,一个劲的猛朝双方的致命点袭去。
“哐当”一声,刀剑的寒芒反射在众人脸上,而就在众人双眸模糊的那一刹,两把利刃却出奇一致的朝路铭袭来。
眼看那利刃即将抵达路铭的胸口。突然,就在这危急关头,数道锋刃突然显现,竟奇迹般的挡下了。
只见站在路铭身旁的众位镖头,手里早就握紧了武器,每个人的双眸闪着骇人的寒芒,看样子好像早有准备一般。
而那位袭击未果的贵公子,则是笑脸咪咪的望着那两位蒙面男子,好像此前发生的一切他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但秦枫却可以肯定,这位贵公子绝对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因为他看到了就在方才,那位贵公子的手心里满是汗水,腿还不自觉的哆嗦着。
几个镖头一齐出手,很快就将那两位行凶者拿下了。
路铭慢悠悠的从旁边走来,坐在椅子上,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两位蒙面男子。他一鼓作气,直接将那两位凶手的黑纱摘下。
摘后,只见这二人竟是双胞胎兄弟,同样的杏子脸,同样的肤色,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是一样的。
“啧啧,还是两兄弟啊!说说吧,你们因何要杀我?”路铭端坐在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悠悠哉哉的问道。
那二位兄弟听了,一句话都不说,闭着眼睛沉默着,好像此刻被问的并不是他们一样。
“还有点性格啊!不过你们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查。况且本公子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们慢慢玩。”路铭缓缓的说道,神色间好像真的是并不着急。
“你们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吗?”路铭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那两位虽然并未回应,但都把那紧闭的双眼睁开了。
路铭看了他们一眼,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们演的太假了。”说完,他微笑着看了看身后的众位镖头,转过头来,在看着被俘虏的二人,道:“我身后的这些兄弟,一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早在你们在下面打的时候,他们就看出了不对。”
那两位俘虏神色有些疑惑,好像并未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路铭笑嘻嘻的解释道:“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首先你们行动的时间太假,为什么是我们一进来你二者便在楼上打了起来,那先前呢?此为一处不合理。”路铭说道,“而第二个就是,你们的搏斗出手,与周遭的伤口汗水极为不协调。”见二人神色间愈发疑惑,他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你们招招致命,但伤口却始终停留在手臂,侧骨,衣角,而这些都是些影响不到最终结果的皮外伤,并且你们的双眸里我看不到杀意。”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道:“最关键得一点,就是格挡的过度合理,还有不经意间的往这靠近。”
“你们也不仔细想想,我这的兄弟个个都是镖局的顶尖人物,而就以你们这种,飘忽不定的杀意,又怎能不让他们生疑,自然也是果然,你们果真有问题,且目标就是我。”路铭这时突然收回笑脸,神色冷峻的望向二人。
“你们还是把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吧,不然……!”路铭说完,双眸寒芒一闪,幽幽道:“我那有不少玩具等着开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