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隐约传来一声叹息,好像有人再说:如你所愿。
燕宁攥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阎仇八,看见他好像被人猛地击中了后背,整个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没有任何依凭地往下栽倒。
几个小厮吓了一跳,眼见他马上就要脸着地了,连忙上去虚扶住。
但阎仇八并没有因此而醒过来,他软倒在小厮身上,眼睫紧紧颤动,似乎承受着极大地痛苦。
燕宁不知道此刻身体里的是阎仇十还是阎仇八,但她并不打算去阻拦阎仇十抢夺身体,这是既定的事实,她将会在几百年之后,被发了疯的对方拽进画里,更改她曾经做下的决定。
她躲在街边的大树下,直到慌神的仆人把阎仇八抱进屋里,才出来。
这一点已经得到验证,就没必要往下看了。手心下的小兽还在不安分的挠她,燕宁稍微放心一点,她刚准备转身离去,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无形的膜,把她和熙攘的街道隔绝在外。
这熟悉的感觉,她想起来上回见到是在哪里了。
既然考场不让她走,说明突破点就在阎家了。
燕宁受到鼓舞,为自己加油打气之后,从街角快步走到阎府前面,揭下贴在围墙上的招工启事,脆生生地问:“大爷,您这儿还招工吗?”
新换来的两个侍卫鄙夷地看着她——唐苏知道自己非常狼狈,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服也脏脏的,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整理着装。
门房败兴的举起手中的长棍,嫌弃道:“不招,快走。”
小兽似乎能听懂人话,坐在燕宁肩头,朝着侍卫狠狠地龇着牙。
门房原本只是想赶人,但看到来人的宠物这么凶狠,登时也火了,“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一个女子穿成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阎府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唐苏捏捏幼兽脖子,半警告半安抚地提着它,一边朝门房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纸张:“可是大爷,您府上的招人启事不是这么写的,您就行行好,让我去见见管事的,实不相瞒,我是外地来这里嫁人的,哪想到夫家已经去了,我就想打个短工,好攒些银钱为夫家下葬……”
她话还没说完,留了一半在肚子里,这个年代的人应该最重妇德,好讲究三从四德,果然,门房立刻转变了态度,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没了之前那样尖锐。
“可是这事情也不是我们几个门房能决定的……”门房犹豫不决地,“而且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你干活能有力气吗?”
燕宁立刻攥起拳头,大言不惭道:“有力气!你看,我甚至可以把门口的石狮子扶起来。”
门房见燕宁如此夸下海口,顿时将信将疑:“你可别哄骗我?那石狮子可有万斤重!”
燕宁连忙摆摆手,又是一笑:“诸位不信,我一扛便知!”
说着,她飞快的在心里默念:老天保佑石狮子到我手里就像泡沫塑料一样轻!
她心里还在打着鼓,这举也是为了测试愿望小镇是否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灵验。她蹲下做了个马步,小兽慌忙跳到一边,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给眼内带来麻烦。
燕宁将双手圈在石狮子上,狮子长宽都有一米,她甚至不能抱到狮子一般的位置,索性考场没让她失望,她大喊一声为自己喝彩助威,而后石块真是轻飘飘的,燕宁没怎么费力就把它举到了半空,甚至还可以转一个圈。
看到这里,原本一脸不屑的门房已经几乎都要吓呆了,燕宁不再装-逼,小心地将石块放到本来的位置。
门卫齐齐脸色发白,阎府前面也集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眼内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身好!
当然也有不信的,纯粹以为她是装腔作势,就有杠精跳出来说燕宁是在造假。
“大胆!”这回先出声的反倒是门房,他提着木棍走下台阶,那架势还真有几分练家子的模样。
门房厉声道:“你这无赖刘老三,平日里撒泼卖痴为祸乡里也就算了,今日上来,是说我阎家欺世盗名么?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来试试!”
阎家在这里应该是有些势力的,燕宁猜想阎仇十他俩的父亲应该还是个当官的人,因为门房发话之后,场上的大部分人都垂下头一脸不敢招惹的模样。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有人哄笑一声立马跑了,剩下的人互相看看对方,也飞快散去,场上竟然只剩刘老三和另外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人。
刘老三梗起脖子,涨红了脸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耳根:“你说就是了?你又不是……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不然你为什么把人骂走,你一定是心虚了,把我揭穿!”
想到自己平日里收保护费的时候没少被阎家的人当接头老鼠一样打跑,老娘得了急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他顿时悲从中来,半惊半诈之下反倒壮了胆,昂起头无畏道:
“报就报!我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这样轻松地抱起石雕,咱可说好了,如果我发现你们在弄虚作假,阎老爷就得赔我一百两银子,权当向我赔罪!”
门房嗤笑道:“你是什么货色,也想喊得老爷出马?不信就罢了,赶紧给我滚,若是被我知道你在实际上散步对阎家不好的消息,当心你的脑袋,定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被他这样威胁着,刘老三连忙扯起嗓门:“来人呐!这里有人要杀人了,因为我说出了实情,他们就要杀我!”
人类中从来不缺喜欢看热闹的,即使是古代也不过如此,原本散去的人又重新聚了回来,堆在阎府门前指指点点,刘老三站在他们最前面,就好像一个精神支柱。
门房脸色微变,刚要上去赶人,就远远地听见管家不悦的声音。
“闹什么闹?”
出来的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方脸,眼睛很远,笑起来非常温和没有攻击力,单论面相来说很容易让人觉得信服。
门房握着棍子的手猛地一抖,退到男人前面,低着头讷讷道:“管家,今天是刘老三先来闹事的。”
燕宁不自觉的打量着对方,相比之下,这位的样子是她见过的管家里面最符合形象的,毕竟陆家村的,赵家的,哪个看起来都像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管家抖了抖袖袋,温和地笑了:“给诸位看笑话了,没什么大事,诸位先散了吧。”
说着,他身后就冒出一堆穿着武服的大汉,满脸横肉肌肉虬结,一看就很有力量。
围观群众又纷纷作鸟兽散。
见人越来越少又像刚才那样,刘老三很不服气,同他叫板道:“喂!你家的狗出来咬人了!”
门房被他激怒,刚要上去打架,就对上管家冷淡至极的眼神,呼吸顿时一滞。
他自觉退到后面,塌着肩很压抑的样子。
燕宁瞄了他一眼,又看看管家和刘老三,眼里露出一抹兴味。
“刘老三是吧,你要干什么,可否和我说说?”管家脾气很好,温和的脸上冒出一抹深刻的不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呢。”
刘老三壮着胆子道:“你们的侍卫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看不下去,就说了两句,结果他就威胁要杀我,管家,你总得赔赔礼,给点银钱什么的。”
管家点点头,“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自然是要作出补偿的。”又转向门房,“他说的是真的吗?”
门房恨恨道:“管家,您别听他胡说,刚才分明是这位小娘子说自己力大无穷,自告奋勇要举起石狮子,恰巧被刘老三看到,谁知他这样自作多情,上来就说咱们作秀,我没忍住,就说了两句。”
“哦?”管家的重点却不在刘老三身上,他看到地上的石雕果真曾挪动过位置,顿时好奇道:“敢问是哪位小娘子?”
燕宁举起手:“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招人启事,又把嫁人的说辞解释了一通,真诚道:“我真是个大力士,你找我,不管是看家护院还是干苦力活,都很有劲!”
管家乐呵呵地笑了,他抚抚下巴的美髯,目露精光:“姑娘可否再试一下,好叫这位先生心服口服。”
燕宁眯着眼睛照做了,在石块落地的瞬间,她在心里默念道:“希望石块恢复到之前的重量。”
没有任何提示或是炫光,但燕宁摸着触手冰凉的石块,心里已很笃定这东西已然变回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主动找上刘老三,“这位老哥既然不相信我,不如亲自上来试一试。”
刘老三还很嘴硬,大概心里笃定这样的弱女子没有力气,这话只是激将法,他拍拍手,没多犹豫就把手贴到了石雕上:“抱就抱,你都行,我怎么不行?”
他咬着牙就要使劲,心里想的是要举的比燕宁还要高,借此好好敲诈一笔,然而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石雕稳稳地站在地上,狮子大张着的嘴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如此,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管家拍拍手,“姑娘,阎府还缺短工,不知你是否愿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