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望着少女白皙的脖颈，修长，挺拔，梧桐叶顺着颈线滑落，至掌心。
“怎么剪头发了？”沈谦问。
蒋歌垂下头，轻轻拨弄了两下头发，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不想让旁边的人看见它的花哨。
“不想留了。”
蒋歌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语气确实闷闷的，似乎有回忆在扎着她的神经。
沈谦盯着蒋歌花猫般的一张脸，微微翘起嘴角，像是压着笑一般。
她……
今天穿着打扮真是有趣。
蒋歌将头埋得更低了，像是传感器一般灵敏，她洞察到了少年考究的目光。
沈谦靠坐在树根旁，蒋歌在离他不远处盘腿坐下，头埋得很低，像是一只鸵鸟。
“蒋歌，你什么时候请我吃热包子啊？你都框我半个多月了！”
同桌的语气有些轻快，又有些调侃。
蒋歌捏了捏手心里的干脆面，发出咔嚓一声响，她盯着脚上那双有些开胶的帆布鞋，讷讷开口：“周六吧！”
“周六校门口，我把热包子给你。”
沈谦转动叶茎的手突然停住，直直地盯着蒋歌，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好”字。
……
正午的阳光微微有些炙热，打在少年轻合的睫毛上，使得周遭静谧极了。
蒋歌背对沈谦坐着，默默拨弄地上的落叶，就这样，两个人待了一上午。
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田径场的学生陆陆续续往外走，声音传到这边来，变得真切起来。
蒋歌知道沈谦没睡着，于是轻声问：“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嗯？”
沈谦睁开眼睛，声音含糊地问，似乎不太明白蒋歌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也没有说不让她走啊……
蒋歌觉得，她同桌在这，自己就这么离开，总归不太好。毕竟，她同桌应该是看到她在这，才过来的。
“去吃饭吗？”沈谦见她没出声，接着问。
“不吃，吃了干脆面。”
蒋歌顶着这张乱七八糟的脸，始终不敢和沈谦对视。
沈谦看了眼地上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包打开的干脆面，只吃了半袋，剩下都完整地呆在里面。
沈谦扯过袋子，随意翻了两下，挑了一袋烧烤味的，自然地打开。
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
吃了半袋干脆面的沈谦，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包装，对着眼前的黑色背影说：“就这么一小袋，吃都吃不饱！”
“那你去吃饭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蒋歌扯回塑料袋，起身就要离开。
“诶！”沈谦见她要走，语气有点急。
“那个……要不一起去吃吧！”他问的试探，又像是小心翼翼。
蒋歌轻呼一口气，脸颊旁的头发随着这口气缓缓飘动。
“我不饿。”
蒋歌语气慢条斯理，可话的内容却是在拒绝。
“你属猫的吗？就吃这么点？”
蒋歌叹了口气，回头怔怔看着语气不太爽的同桌。
沈谦抬眸，看着被他同桌搓的像是被人打了的紫色眼皮，还有那和蚊子叮了一样红通通的嘴唇。
没忍住，沈谦扑哧笑了。
蒋歌闻笑，立马低下头，拉下帽子，挡住自己惨兮兮的脸。
“你别笑。”女孩的语气又羞又恼。
两个人谁也没说关于脸的任何话，但是你来我往，言语却全是因为这事在碰撞。
细细想想，沈谦觉得自己和同桌还挺有默契。
思绪转到这，蒋歌不明所以，但她同桌笑的更欢了。
**
带着羞愤，蒋歌踩着小碎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沈谦双手抄兜，一言不发，走在离她五米远的身后。
蒋歌觉得她这同桌，这学期开始，就越来越奇怪。
过去的一年，明明两个人，交流甚少，相安无事。
可这学期，他怎么总是找茬……
蒋歌加快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愿意让沈谦跟着她走，尤其是走在回老城区的这条路上。
沈谦在后面走的逍遥又自在，一件白色棒球外套显得他年少又青春。而眼前的少女……
穿着怪异，牛仔裤肥的似乎能再装下一个她。
但是沈谦觉得，即便是这样，他看着他同桌，心情还是会莫名地变得愉悦。
快走到老城区了，蒋歌的脚步放缓了，她几乎可以听到老城区嗓门大的大婶扯着脖子喊自己孙子吃饭的声音。
蒋歌背对着沈谦，语气有些局促，说：“我马上到家了，你别跟着我了……”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也回家！”
少年眉眼带笑，迎面一阵风吹来，头上的短发微微飘动。
“你家不在这！”蒋歌有些急躁，声音都大了一些。
“呦，还挺关注我，都知道我家在哪了！”
少年语气挑逗，让蒋歌更加羞愤，她脸颊通红，顺着下颚线，一路延伸到耳朵根。
“我没关注你！”
“只是放学恰好……”
恰好看见你坐着路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话还没说出口，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女人，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朝蒋歌这边的方向喊了一声，打断了蒋歌的话。
“闺女！”
蒋歌看着妖艳如鬼魅的女人，眼睛瞬间睁圆，一种莫名的逃离感涌上心头。
她不想，不想沈谦看见周敏，也不想周敏看见沈谦。
干净的人，别与她为伍。
周敏朝车的人谄媚地摆了摆手，然后一扭一晃地走到蒋歌身边，蒋歌抬腿就想跑，可瞬间被周敏扯住了胳膊，朝沈谦的方向拉着走。
“蒋歌啊，这是你同学吗？”
周敏声音尖的的像运动会的哨子，她按住蒋歌的肩膀，硬生生掰着她，转了个身，面向沈谦。
沈谦也是一愣，看着眼前气氛诡异的母女两人。
“额……阿姨你好，我是蒋歌的同学，沈谦。”
沈谦彬彬有礼，像是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周敏侧着头，微微一笑，鲜艳的红唇像火焰，她动作微不可查地伸向蒋歌的后颈，不动声色地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沈谦。
空洞，忧伤……
沈谦此刻在蒋歌的眼里读到了这些，曾经那些不明朗的，晦涩的眼眸，此刻全都真切地摆在他眼前。
这个悲伤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