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南市黄金地带的五星级酒店――——明亮的落地窗,广阔到可以眺望山河。
房间内,空气氤氲且暧昧。
女人一丝不挂瘫在床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直直打在她的背上,泛着金光。她轻合着眼皮,似在小憩。
穿着黑色绸缎浴袍的中年男人,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模样看着极为冷漠。
男人不断把玩手里的打火机,火苗也在他指尖忽明忽灭,一闪一烁。
早上在老城区看见的那个女孩,令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好像回忆又卡在了一处死角,逃不出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周敏从床上爬了起来,被暴力折腾了一上午,她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
周敏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就披了件浴袍出来。走到客厅,早就不见男人的身影,只有两个保镖站在门口,表情涩的像柿子。
“宋总人呢?”周敏语气平淡,问的也是敷衍。
“宋总公司有事,先回去了。”一个长的像梁山好汉的保镖回答道。
周敏目光四处巡视了一圈,而后落在了沙发上的一张黑卡,她不动声色地撩了一下头发,径直走了过去。
有些人收礼的时候,都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风起云涌。
很巧,周敏就是这种人。
周敏离开时,故意在经过保镖时仰起了脖子。她身上那件白色呢大衣散发出来的香水味,让两个大汉同时皱眉。
一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另一方,觉得女人出卖身体,不堪入目。
总之,谁也瞧不上谁。
**
周敏最近穿的变好了,老城区的“老乌鸦们”(碎嘴的大妈)又开始叽叽喳喳。
刚烫了满头卷发的刘婶儿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头看向坐在小板凳上削竹笋皮的王妈。
“这骚货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大冬天露着两条大白腿给谁看呢!”刘婶儿语气愤愤。
王妈削完一根,又从地上拾起一根接着削,接上的刘婶儿话,搭腔道:“那一家子,呵,没一个好东西!她家那闺女,天天晚上去李瞎子的小卖部……才多大啊,就会勾搭老头了!”
“从小在那个环境里,能长出什么好孩子来!你看那小姑娘蔫儿蔫儿的,话也不说一句,好像脑子不太好。”刘婶儿有理有据地补充着。
站在两位“老乌鸦”背后的蒋歌,面色苍白,连丝血色都没有,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眼前人的对话。
蒋歌略过两位长舌妇的时候,并没注意两人面面相觑的表情。
滑稽又搞怪。
蒋歌缩水的棉服口袋里装着一块巧克力,是沈谦课间休息时放到她桌上的。
他给巧克力的时候,就像借了同桌的橡皮还橡皮一样,头也不抬,随手一扔,随意的很。
随意的是沈谦,蒋歌可是盯着桌上的巧克力足足神游了两分钟,才回过神来。
这一天,蒋歌的小腹像是被人捏在手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因为是第一次来例假,蒋歌什么都不懂,每节课课间休息蒋歌都要去厕所,检查自己流了多少血,需不需要更换卫生巾。
蒋歌行为太过古怪,以至于下午的课间她基本都是在她同桌困惑的眼神下,离开座位,去到厕所。
临放学的时候,先收拾好书包的沈谦,直勾勾地看了蒋歌几秒,而后缓缓开口:“感冒没好一点吗?”
蒋歌握着笔袋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红着脸扯着谎:“好一点了......”
“那怎么感觉你今天脸色这么苍白?”
“......”
蒋歌一时间语噎,答不出话来。
十四岁的年纪,羞于开口这些私密之事,甚至有时会觉得那是要一辈子藏在心里的秘密。
蒋歌晃了晃脑袋,继续往书包里塞课本,语气轻轻:“好很多了,就是还有点虚。”
沈谦没再说话,只是又直直地盯着蒋歌看了几秒,然后站起身来,让坐在里面的蒋歌出来。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不过两三百米的路。沈谦离蒋歌就只有几步之遥,但他从不站在她身边。
这个年纪,男女生走的太近,足够让别人有闲话。
有件事,沈谦还是很笃定的,他不想蒋歌被人议论。
昨天,沈谦没有坐车回去,司机今天特意发消息问了一遍沈谦:今天要不要坐车回去?
沈谦目光打在面前瘦弱的背影上,眸光似水波一样温柔,他手指轻轻敲打屏幕,快出校门口时,也始终没打出一个字。
如同往常一样,沈谦拉开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路虎的车门,刚要抬腿上车时,一个如雨水落上窗柩的女声拂过耳廓。
“沈谦,再见!”
少女面容苍白,不见血色,几缕碎发在寒风下显得凄惨又萧条。
少年立在原地,呆滞的神情像是刚筑好的雕像。
蒋歌轻眨睫毛,像是蒲公英浮在空中,静静地等她同桌给她一句回复。
从陌生,到冷漠,再到如今真诚的客套......
两个人的心,都像是跳动的火焰,颤抖中热烈。
“再......再见!”少年声音抖得像是骑着自行车下楼梯。
......
关上车门后,沈谦透过车窗又朝蒋歌的背影张望了好半天。而后,慢慢回过头,像是失神一般,重重砸在了座椅靠背上。
真是糟糕,连一个道别都没说好!
**
回去的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少女的身后。
坐在后座的中年男人不断把玩指间的打火机,透过黑漆漆的车窗看着背影瘦弱的女孩,一步一步踩在红砖上,脚步轻快又踏实。
记忆像张破旧的录影带,反复播放着那些灰色不堪的过往。
路旁女孩的背影和记忆中的开始重合,像月食那样,渐渐重合,直至完整。
车子慢慢跟到了十字路口,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那辆驶得极慢的黑色轿车,总不停回头打量着。
蒋歌趁着红绿灯,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那辆黑色轿车。
似曾相识,却又无法笃定。
没过几秒,绿灯亮起,后座男人声音醇厚地说了一声:“光头,右转,不跟了!”
车辆擦着蒋歌疾驰而过,发出了它本身该有的发动机的轰鸣。
......
画面一转。
临近老城区,四周光秃秃的树干灰的略显萧条,周围人少的可怜。今天天气出奇的冷,寒风从骨缝钻进来,往心里渗着凉意。
蒋歌对刘婶儿和王妈的话,丝毫没放在心上,这样的话,蒋歌从小就听。
临上楼之前,蒋歌先去了一趟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有两个刚上小学的小姑娘正在门口的架子上挑贴纸,五颜六色,花里胡哨,是给公主换装的那种。
“李伯。”蒋歌轻唤了一声。
“蒋歌放学啦!”李伯手撑在藤椅两边直起身子,竖起耳朵辨认蒋歌的方向。
“嗯。”
蒋歌慢慢走到李伯身边,让他可以摸到自己的衣角。
蒋歌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印着英文字的巧克力,不紧不慢地撕了一个开口,递到李伯嘴边。
“李伯,给你尝个好东西!”
沈谦给的巧克力,只有一块,蒋歌没吃,给了李伯。
破旧的老城区,灰暗的旧楼道,李伯是唯一的光亮。
对蒋歌来说......
对李伯好,是理所应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