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饮城里已经汇聚了很多由秦原从附近乡村征召来的民兵，边渡利用秦厉家族名号大量征集民兵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这些民兵中大部分都是正值年华的青壮年男人，但还有一部分的老、弱。在去乡村征集民兵之前，秦原以为边渡只要一批能够拿得动武器在战场上冲锋的汉子，没想到边渡之后告诉他不论老少全都带回。秦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那些老与弱在战场上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的，只能沦为悲惨的炮灰，而且，征集壮丁就已经是属于破坏民生的事情，老与弱本就是应该远离战场的人群，强行征集老、弱参军说不定会激起民愤，秦家的名声也会败坏。所以，秦原迟迟没有答应边渡，直到边渡告诉他，老、弱是一张感情牌，能够延缓帝国军的攻城进度，能够给上饮带来一丝转机。这样，秦原才勉强答应。
事实上，在征集民兵的时候秦原就已经受到了阻力。大多数的乡村人是不愿意参军的，他们对灵源王、对那个庸腐的朝廷早就有了怨言，再加上帝国军不侵扰平民百姓的政策，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愿意以身冒险，尤其是听说了边渡当上了上饮军的统帅。上饮百姓乃至是整个灵源的百姓对灵源王和边渡的不满和怨恨早在之前就已经层层加深了。
在一年多前，灵源王听了边渡的话下令在上饮城西侧建造了清池园，一座本被想成是普通园林的园子却在边渡天花乱坠的想法之下变成了国家、百姓的一大负担。清池园中需要流通一条来自水源的支流，边渡说这是“采之自然，清之尘俗”，这样的话园子能够得天时而成人利，所以灵源王便广征民工修渠挖沟，那些可怜的民工本以为挖完支流后就可以回家，但等待他们的却是修造园林的工作。另外，园子中花草植木也不能够培植那些普通的常见的，必须要采集罕见之灵仙异草、移植百年之长青碧树，园子中所养育的动物更加要是奇珍异兽，想要得到奇珍花草树灵，就必须有人冒险去寻找和采集，因此灵源便就有了无数在悬崖、河流和深山等地凶险地方丧生的无辜百姓。等到园子建好，边渡又上言如此精妙的园子，里面的园仆必须也要是美男妙女，于是，征集美男妙女的工作又在整个灵源展开了，那些不愿意把自家儿女献出去的官家就到处强迫和强抢普通人家的儿女。至此，灵源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他们的亲人或在修造工作中因劳苦而丧生，或在捕捉奇珍的路上丢掉了性命，又或者成了那园子中的木偶人，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建造园子的钱财也是加收了多次税后才有的，那些税务官总是打着“收之你家，付之你家”的口号，其实，付到所有工人口袋里的不过是零星一点，而那些官员和王室的口袋里却都装满了。园子的建造和运行完成之后，灵源百姓本应该送了一口气，但迎接他们的确实帝国和灵源的战争。
这都要归结于灵源王的昏庸，他触犯了一条本不应该触犯的底线，那是一条被这个大陆上所有的国家和百姓都奉为是不可侵犯的神圣的底线。
帝国曾在近年内征伐了几个小的诸侯国，所谓征伐其实就是将那些诸侯国真正的纳入帝国的版图。边渡以此为由，在灵源王的耳边反复念叨着帝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灵源，因为灵源掌握着天下的水源，是至关重要的地方，是帝国一直虎视眈眈的地方。终于在边渡的不断洗脑下，灵源亡打算主动出击，以灵源一国之力必不可撼动整个庞大的帝国，所以边渡便献计切断水源，以此来要挟其他诸侯国来一起对付帝国，并且帝国缺水，这是灵源出战帝国的一大优势。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荒唐的决定。帝国军队的速度比储存在湖泊山河里的水干涸速度还要快，面对帝国军的要挟，当时灵源王已经昏了脑袋，又答应了边渡在水源中下毒的请求，这是一个能够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决定。但在帝国和其他诸侯国中的灵师的帮助下，那些流散在水中的毒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但是水中毒确实对大陆上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不少人因此而丧了命。很多原本不赞成帝国出兵灵源的诸侯国也开始支持帝国，灵源作为四大附属国它却触犯了大陆上人的共同底线，它已经成了人人伐而快之的对象。水对于大陆上的所有人来说都是重要的，灵源作为掌握水源的国家，第一代灵源王就立下遗训，“天地相合，源亦不涸；人其相诛，我其相守”，这十六个字一直刻在灵源王室的王庙里，作为天下的水源，灵源人要用永生永世去守护，无论天下如何，无论自我如何，都不可以动摇水源半分。而现在，在边渡的谗言下，这代灵源亡却做了这么一个辜负天下人和灵源先王的决定，所以，即便是灵源的百姓，对他对边渡，也是又怨恨的。
对水源做文章，这直接导致了帝国对灵源出兵。战争就是人与人的碰撞，人与死神的接触，灵源在战争上的接连失败导致了灵源百姓又经历了一次痛苦炼狱，如果不是秦历死前的愿望，那么灵源的百姓便将遭受更大的痛苦。战争的失败导致了灵源征兵的不断，除了拿不了刀的小孩子和女人，一批一批的人被送上了战场，现在，又有一批一批的人被送进了上饮城作为最后的反抗。
边渡一直没有给灵源投降的机会，他一直在篡改两边的书信和促成战争的继续，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做。
边渡没有在军营和军枢处，此刻他正在国师的家中。
“看来，你对于我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讶。”边渡对着躺在床上的国师说到，“哦，对了，我忘了，你会算卦，看看我给你带来的银参吧，这是一只三百多年的银参。”
国师此刻没有躺在床上，他已经准备了好了一壶香茶，周边的香炉里燃着发出淡淡清香的蚁木，他坐在桌前，另一边是一张空位，是给边渡准备的。
“你不是应该盼着我死才对吗？”
“哦，你死，你又做不了什么了，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也是，请坐吧。”国师给边渡倒了一杯茶。
“那几位爵爷是你杀的？”国师问到。
“你自然知道，这茶不错。”边渡端起杯子闻了一闻，“比皇宫的还要好，我喜欢这香味。”
“没有了，这香茶是采的青峰屏上的小黎花做的，水是在灵源清溪中取得，我想这些以后都会没有了吧。”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要问我做什么。”边渡已喝完一杯茶，正端着茶壶倒下第二杯。
“算的再准那也未必是事实，只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我才相信，见是见不到了，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不想说，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你明知你已经阻止不了，何必又要知道，你是卦师，你自然知道天命不可违。”
“既然知道天命不可违，那我便更想知道为何有这天命，作为卦师，结果对于我来说早已不重要，至于原因和过程则是我一直想弄明白的。你既然到我这里来了，那就不至于让我带着遗憾离开这人世吧。”
“我来只是为了你的一杯茶而已。”
“你不愿意说也罢。”
“你的人生不缺这一个遗憾，你所预知的结果太多了，留下的遗憾自然也太多了。”
“哈哈，你说的对，来喝茶吧。”
现在在整个上饮城，除了灵源王，大概也只有国师能够和边渡同饮一壶茶。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只是其中一个知道另一个要做什么并且任由他去做，另一个知道他知道却也不担心，这样的关系大概是这世间最和睦的关系。也许和陌生人一样，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和目的，也就不会与他形成朋友和敌对关系，也就相安无事。
“茶喝完了，我该走了。”边渡起身。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起身踱步。
“确实本来想问，但是又不想了。”
“我知道，你还是犹豫，虽然一切都在你的安排之中，我想你想问的是最终的结果。”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知道了又怎么样，人生还是要带有一些神秘感的，像你一样？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会来见我吗？”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边渡告别国师，走出大门时，他仍然还在想，现在的结果和最终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他今天原本是带着打听结果的目的来拜会国师的，他从前一直未对国师下手，其实就是想让国师本人验证一下他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卜卦结果和实事到底到底符合与否。边渡现在已经对结果不再重视，知道了又如何，因为不管结果是什么都阻挡不了他和他们的步伐。天命朝着自己，那便义无反顾；天命不朝着自己，那便也只有去改变那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