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宁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幅图的脉络再熟悉不过,她在盛京的时候,在二哥的书房里就见过这样一幅地图,那时候二哥还是偷偷拿出来给她看的,因为这是一幅行军图,也可以说是布防图。
“阿宁,你见过?我瞧着像是······”谢珲也没见过全境布防图,只是看着这图不简单,和他曾私下见过的布防图有些像。
“这是军情布防图。”谢宁震惊不已,父亲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呢,这图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你确定?”谢珲也很震惊。
“哥哥,因周家二哥自幼随师父在外游学,他又对从军之事很感兴趣,去年他回家时,曾自己偷偷手绘过半张全境地图,虽不及这般仔细,但各州县军队驻扎之地都是对的上的,更何况即便行军之地不同,但山川脉络是不会变的,这的确是一幅全境的军情布防图。你看这里,”谢宁指着标注青州的地方,“青州的守备军一直驻扎在东边的清凉山下,这图上不仅标注了军队驻扎之所在还标明了军队的分布情况,连周边的各县都标注了。这幅图太详尽了,若落入有心人之手,拿下青州将不费吹灰之力。”谢宁想想就后怕,她和哥哥都不是行军只人,但这幅图标的太仔细了,不仅注明了军队的分布,还标注了大致的行军人数,就算不是行军之人也能看得懂,这样的一幅图,怕是和圣上手里握着的也不相上下,这种一经发现就会株连九族的东西,怎么会藏在父亲收藏的画里呢?
“难道他们找的就是这个?”谢珲也知道这幅图的重要性,这可是全境的军情布防图啊。历来这种东西都只会掌握在皇帝手中,即便是执掌各州县军队的将领,手中顶多会有自己下辖之地的军情地图,若是谁敢私藏军情布防图,那是要杀头的,行军布防之事向来都是机密,不能泄露。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掌握在最高将领的手里,根本不可能泄露,父亲只是个调任多方的父母官,死前也只是个钦差,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那些人设计杀害父亲,难不成和这个东西有关?父亲把这幅地图藏的很是隐秘,这些画只是赏玩之物,即便再喜欢,父亲也不会偷偷的藏起来保管,平常就算有其他人赏玩,也不会伸手来摸,而且这几幅画仿的很逼真,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或许也正是因此,才没有人怀疑里面藏了东西。
谢宁一瞬间也想到了,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是父亲自己找来的,这可是会杀头的罪名,更何况父亲也找不到这东西,但父亲得到了这个,还藏的这样隐秘,那只能是偷偷得到的或是意外得来的。周家二哥自己画了半幅全境地图,其中军情布防涉及的不多,也只敢偷偷藏起来观看,怕被发现连累了周家,父亲得了这样一幅图,没有交出去,而是偷偷藏了起来,其中定有了不得的缘故。
“阿宁,你怎么看?”谢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有些说不通,妹妹聪慧,他也想听听妹妹是怎么想的。
谢宁忽然记起来,前世,洪灾过后,朝廷赈灾不利,导致流民暴乱,不久便有人揭竿而起,起义军势如破竹,仅仅几天就拿下了江淮三州之地。按时间看,如今已经七月下旬,起义军应当已经攻克多地了,可如今并没有听到起义的消息,谢宁不知道是因为封城消息没有传回来还是起义真的还没有开始,但是按理说,大水、时疫,就连父亲的死,虽然时间出了些偏差,但也都发生了,如今赈灾的情况,青州有霍家坐镇是要好些,但其余的地方并不理想,起义应当也是不可避免的。谢宁前世一直待在周府中,并不时常外出,大的消息都知道,再细些确实是不怎么清楚的。
她知道在江淮地区爆发了起义,也知道起义军前进的很快,但首领是谁,行军方向什么的她却是真的不知道,她只记得大致的时间。可今日看到这张地图,她仔细想来,方才惊觉,前世的起义军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起义军是从江淮出发的,短短时日就攻克西南多个州县,驻守的军队节节败退,消息没多久就传回了京中。一开始朝廷只当这场起义是小打小闹,让各州自行镇压,后来眼看起义军势力壮大,再也遏制不住,朝廷才派兵镇压,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不久后起义军就拿下了半壁江山。之后起义军与朝廷对峙了几年,正德皇帝被逼无奈,祭天告慰先祖,下罪己诏,颁发新的政令,招安起义军,起义军首领与朝廷义和,却在不久后死在家中,起义这才溃散。
现在想来,起义军真的太顺利了。参加起义的多是难民,此时的难民许多都身染时疫,就算他们的首领有雄才伟略,但各州的守备军也不应该溃败的那么快,那些可都是军营里常年训练出来的兵士,居然抵不过聚集起来的难民。如今看到这图,谢宁不由自主的想,若是······若是起义军手里有这样一幅图呢?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有这张图,起义军清楚的知道军队会在哪里布防,知道军队有多少人,只要略施小计,来个出其不意,这些多年没上过战场的军队就能土崩瓦解,拿下这些驻防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谢宁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觉得有理。
可是,这样的图怎么会落在父亲手里呢,前世,父亲是不是也得到了这个,所以才意外去世的。
谢宁仔细的想,父亲的死和太守许牧脱不了关系,而且几乎可以确定,许牧和安阳县县令是一伙的,其余的州县暂时不清楚。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这场起义是有人操纵的呢,而许牧就是其中之一。
许牧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弄到这张图,这图这样仔细,只能是从军中得来的,那就是说操纵这场起义的肯定还有军中的统帅将军,或许,还有地位更高的人。起义是从江淮开始的,或许主使之人就在平州,而许牧他们是要将这张图传给起义军,却不想被父亲意外得到,并藏了起来。他们发现了与父亲有关,才会暗中在父亲的宅子里翻查,但什么都没找到,无奈之下才会铤而走险,设计杀了父亲,怕消息走漏。而朱奉是父亲身边的人,整日和父亲形影不离,朱奉和父亲一起落水,却意外的没死,所以他们把朱奉监视了起来,不让别人靠近,也或许是怕朱奉醒了会知道些什么,想要从他那里再行打探。
能暗中弄到这张图,没走漏消息,那幕后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各地驻守的将军虽然有图,但都是分散的,这么详细的图,也不是哪位将军能集齐的,他们应该也是受人指派,或者是有人从他们那里偷到了布防图,能策划这一切的人,想要促成起义,那一定是想要从起义中获利。而能从起义中获利的,按理说应当是起义的首领,但谢宁回想前世,起义军首领突然暴毙,他最后非但没得利,还丢了性命,那是谁得利了呢?谢宁回想了许久,忽然想起一个人。
大皇子,萧祁。
这个人对谢宁来说是陌生的,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前世,起义过后,当朝太子不堪储君之位,被废除了。原因是正德十四年的洪灾是太子负责的,赈灾效果甚微,反而引发了起义,之后太子欲戴罪立功,亲自率军镇压起义军,却节节败退,丢了半壁江山,民怨四起。后来随着起义军招安一起发出的诏令,就是废除太子的诏书,太子萧元被贬为庶人,幽居府中。而起义军首领死后,朝廷随之反悔,就是大皇子萧祁率军镇压,不久,起义军就溃散了,再不成气候。
谢宁死的时候不知道萧祁有没有被封为太子,但他的呼声很高,是储君的最佳人选。这场起义,获利最大的绝对是他,而且,萧祁是大皇子,若是他有心暗中调取全境布防图,的确是有可能做到的。
所以,这件事难道是和大皇子有关?
谢宁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样牵连的太广了,父亲或许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让她离开盛京。父亲曾往盛京给她寄了许多东西,留在盛京,若是真和大皇子有关,这么重要的布防图丢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周府查找,而自己离开盛京,离开大皇子的视线,或许还能活命。
虽然想到这么多,但其实也就片刻时间,她的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说,她知道一些以后会发生的事,但哥哥不知道,况且起义的消息没有传回来,她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