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郭时让匐勒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睡了一夜,为第二天和张隆的比试养足精神。
第二日清早,让所有的士兵和奴隶都吃过早饭之后,张隆的部队并没有立刻开拔行军。就和张隆与郭时商议好的一样,郭时将匐勒从一众胡人之中牵出来,交给了张隆。
张隆没有违背诺言,见到匐勒之中,立刻召集好了人手,找好了一块足够宽敞的平地,包围起来作为与匐勒比试的场地。
得以一同观看这场比试的,还有一些胡人。他们看到张隆与匐勒分别站到两边,还以为是张隆搞出的杀人新花样,都纷纷地为匐勒担心。
但张隆只是将钥匙给了郭时,让郭时打开匐勒的枷锁——都说了要公平地正面对决,还要匐勒带着枷锁的话,怎么都不会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因为匐勒没有铠甲可以穿,没有兵器可以用,张隆也不穿甲胄,不用刀兵。看见郭时解开了匐勒的枷锁,便给郭时使了一个眼色,让郭时乖乖地退去。让由士兵们围成的圆形场地中只留下了自己与匐勒两人。
“你先来攻。”张隆如此命令道,但匐勒没有立即打过来,也许是长时间戴着枷锁,这时突然解开就会有点不适应。他第一时间不是进攻,只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与脖子,又重复地上下蹲起,似乎要将自己调整到一个合适的状态。
如果趁这个机会抢一手先攻的机会,张隆必胜无疑,但张隆都说了要用自己的本事打赢匐勒这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家伙,如果自己也来耍这种小聪明那不就任何意义都没有了吗?所以说张隆就站在原地,等匐勒都调整好了,才开口问道。
“你这回弄好了吧。”——但匐勒没有回答这句张隆略带不满的话语,而是利用张隆这一刻的松懈瞬间冲了过来。
又是想要搞偷袭?
张隆这一次早就做好了准备,看见匐勒动身的那一刻,拳脚都拉好了阵势。张隆心想自己没有匐勒高大,一定要等匐勒近身之后贴着他打。胡人虽然虎背熊腰但动作不够灵活,与自己这样经过战场洗练的老兵交手,一旦陷入缠斗,肯定是自己占优势。
可是,张隆没有料到,匐勒也很清楚这一点。
当匐勒冲到离张隆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时,突然挥出了拳头——就算胡人的手长也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张隆都还在这样的疑惑之中,匐勒却又松开了拳头。一把匐勒攥在手心的尘土立刻飞扬在了张隆的面前。
刚才匐勒活动身体的时候早就趁张隆不注意就从地上抓了一把尘土攥在手心里。
这一刻,飞扬的尘土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遮掩了张隆的视野——哪怕只有一刻,也只需要一刻,匐勒的目的就达到了。张隆瞬间失去了目标而慌乱的片刻,匐勒一个扫堂腿,便将张隆踢翻在地。
这一次还没有甲胄的保护,张隆仰面朝天摔在地面的时候甚至有种要将胸中的空气都吐出来的感觉,脑子都在嗡嗡地响。
看到张隆再一次被匐勒偷袭得手,那些围观的胡人也不由地爆发出叫好声。
但匐勒的攻击没有到此结束,就像上次将张隆撞到之后整个人都压上去,把张隆给打蒙了一样。匐勒又再一次扑了上去,就像是猛虎扑向猎物一般迅速。不过,这一次的张隆是做好了准备的,虽然被匐勒偷袭得手,脑子也嗡嗡地,但眼睛看见匐勒扑上来的那一刻,张隆就调整了过来。
这让他想起了战场之上,如果有片刻的恍惚就会丧命。
身体就像是自己有记忆一般,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双腿刚好可以踢中匐勒。一脚踢在匐勒胸口,另一角踢在了匐勒的下巴上。直接将凶狠的匐勒踢出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远才稳住脚步。
张隆则是借力一个后空翻又安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看着因为自己一脚踢得牙齿流出鲜血的匐勒,不禁露出了笑。
这一踢,也让那些刚才还为张隆担心的军士们爆发出来叫好声。“将军威武!”的声音就好像是在于之前胡人的叫好声比个高低一般,更为响亮。
“好小子,下手够毒。但是你想像上次那般制服我绝不可能。”
说到底匐勒只不过是一个商贩、农夫,哪怕是高大了几分,也无法与张隆这样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拟。
“你还是乖乖地给我牵马吧。”也难怪张隆如此胜券在握,这种正面对决中,匐勒与他的差距不会是一星半点。
但匐勒没有服输,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息,又再一次冲向张隆。而这一次张隆应对地更加从容,先是一个转身,身体贴着匐勒的拳头躲开了这一击。同时右手化作一掌从下至上拍在匐勒本来就被自己踢中了一脚的下巴上。
虽然匐勒身材高大,但张隆的这一掌也是用到了全身的气力,也是一巴掌就将对方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张隆这一次没有给匐勒缓气的时间,在匐勒倒地的时候,坐在了匐勒的双腿之上,将双手用作双锤快速地锤在了匐勒的胸口上。这样打不会轻易要了匐勒的命,但胸口被这样击打会呼吸不畅,让人无法反抗。
“牵不牵马!牵不牵马!牵不牵马!”
张隆一边捶打又一边责问。
可匐勒却还是咬紧了牙齿,最终在张隆的捶打之中,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吼。
“不牵马!”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隆被这一声怒吼给镇住了一下,匐勒在怒吼的下一刻,上半身挺了起来。虽然手打不中张隆的要害,但头还是砸的中。
Bang——!
虽然听起来像是金属硬物之间相撞发出的声音,但其实是匐勒拿自己的头撞上了张隆的头。眉心对眉心,对撞在一起的地方都冒出了鲜血。也是趁这个机会,匐勒纠缠住了张隆,拳脚之类的手段全都用上,也不管什么要害不要害得,用力打就是了。
张隆也没有认怂,匐勒怎么打过来,他就怎么打回去。
而围观的群众不论是胡人还是军士都各自为自己支持的人叫好鼓劲,都不希望自己这边低人一头。
唯独只有郭时被夹杂中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且仅仅在一旁观战,郭时都觉得有点瘆人。虽然被东瀛公任命为张隆的副将,但郭时之前只是一个宗族子弟,没有过上战场的经历。看到这两人缠斗成这个样子,他想要走进圈子将两人拉开,但他刚刚一只脚踏入圈内,还在扭打之中的两人却一齐冲着他骂道:“郭时你给我滚出去!”
但手上的功夫没有停下来,还是全力殴打着对方。
郭时也就之只能把伸出来的脚再收回去——虽然有点尴尬,但比之后再挨顿骂要好。
在看见郭时没有再插一脚进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又将全部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一会儿匐勒占到上风,将张隆按在地上打,一会儿张隆反制成功锁住匐勒的喉咙。就是这样缠斗从清晨一直打到正午。
这两人都筋疲力尽才各自松开对方,爬到一边各自躺在地上休息。
郭时这个时候才走进了圈子里,想要将躺在地上的张隆给搀扶起来,但张隆第一时间却是开口问道:“郭时……哈……你说,我和那小子谁赢了!”
“……”
郭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要是从两人战况来看,谁也没有把对方打到求饶或者彻底占到上风。而且最后也是这两人都耗尽了力气,自己爬开了。从伤势上来看,两人也都是轻伤多出,而且都站不起来。
公平地说肯定是平局,但张隆想要的是公平吗?
“我认为是将军赢了。”郭时如此说道,“虽然将军与匐勒不相上下,但将军守道,匐勒用奸计才能与将军相抗衡。所以将军是道胜。”
这样的回答应该是能让张隆满意——但,张隆虽然发出了笑声,却不是那种胜利之后得以的嗓音。
“呵——”一边笑,张隆还一边摇了摇头,“道胜?道胜有什么用,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既然我与匐勒不相上下那就是平手。郭时你故意搞出什么道胜,也太无耻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郭时把这话咽到肚子里,绝对不能溜出一个字来。
张隆毕竟还是一个老兵,受伤的次数和程度都比匐勒要重得多,所以他还是勉强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郭时还想搀扶一下他,但张隆推开了郭时的手。
“我还没有柔弱到那种地步,如果你想要扶人那就去扶匐勒那家伙。”说着,张隆看向了匐勒——特意确认了自己的拳头的确把匐勒打得鼻青脸肿,当然自己也被匐勒打得好不到哪里去。
“这小子如果不是胡人我都想把他买下来带回雁门,几年之后我大晋又得一员虎将。可惜他只是一个胡人,又是杂胡,这辈子不是给人为奴最多也就是行商为生……实在是可惜了。”说着,张隆便迈着摇晃的步伐前往自己的营帐,在走出圈子之前,又给郭时丢下一句话。
“酒,我会给他的,当然,马也还是要他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