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了,章伯长叹一气,对左彰鸿说:“彰鸿啊,大伯要谢谢你,今年章家这年过得暖和多了。”彰鸿回道:“是彰鸿要感谢大伯才对!”
吃完年夜饺,当天晚上,等冬兰歇下了,章伯就邀左彰鸿一道喝酒。酒喝到一半,章伯说:“彰鸿啊,大伯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我走以前,希望看到冬兰有个好的着落。我看哪,你们两个孩子挺合适的,冬兰她中意你。这孩子从小没娘,跟着我受苦受难,懂事,知本分,解人意。你要娶了她,不会受委屈的。我看你人不错,冬兰她嫁了你,也就有了依靠。你觉得如何?”
章老伯这一问,似乎自然,也着实突然。左彰鸿愣在那里,一时,没有了想法。
章老伯见彰鸿没答腔,索性进一步问:“你若不嫌弃,我看,我们就把这婚定了吧?”
左彰鸿现在还能说不吗?快十八岁的他,一无所有,还能有什么本钱来讲求什么门当户对那档子事?再说,和冬兰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又如何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仿佛瓜熟蒂落一般,左彰鸿点头了。
次日,彰鸿用另一种目光看着冬兰。冬兰的眼睛里含羞而带着幸福。那幸福传染了他,他意识到,他是有女人的男人了。
尽管这婚姻类似于“兄妹婚”,章老伯还是郑重地准备了礼物。那礼物,是一把宝刀。这几乎就是张老伯一生的积蓄了。章老伯说:“彰鸿啊,我看你喜欢舞刀弄枪。婚姻大事,这就算是章家送你的大礼了。”
左彰鸿接过那刀,百感交集。
在这战事连连的北方,一个贫穷的乡里的一个贫穷农民的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家的男人,婚礼本身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了。一家三口一起布置新房,乡里几个穷乡亲过来热闹了一下,拜拜天地,这夫妻也就做成了。
冬兰初孕的时候,也是章家地里的麦子成熟的时候。左彰鸿背起一捆捆沉甸甸的麦子,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和满足感。广陵一把毒火,他却浴火重生,从一无所有到——有妻子,有麦子,(即将)有孩子。从婚后起,他白天在地里挥汗,晚上搂着冬兰入眠。他不再练武,脑海也越来越被会长出庄稼来的泥土填满。
他的笑,也变得越来越憨厚。
他想起了静心师傅,假如没有静心师傅……他没有再想下去。
赶在孩子出世前,左彰鸿赶着驴子走了两天的路,重新来到清净寺。
他认得这个门,记起了他眼前抹黑倒地的那一刻。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释流见了彰鸿很高兴,连连喊着:“彰鸿哥哥,彰鸿哥哥来啦!”他长高了,声音都变了,手里还拿着那本《金刚经》。
静心师傅满脸慈祥地出现了。当左彰鸿把粮食奉上的时候,静心师傅看了看他,说了句:“我佛慈悲!”接着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