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户坂大良医生。
他揉了揉睡眼,起身披上一件外衣,一边穿好鞋子一边应道:“来了来了......真是的,这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户坂大良是一位三十岁的医生,去过国外留学的他是这座小城镇里唯一的一名懂得西医的医生。
他虽然平时穿着邋遢,而且对待病人的态度很差,但不得不说,他的医术像是神的手一样,能把任何人从任何病痛中拯救出来。
不过这一次的病人,让他感到无比的棘手。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治疗后,户坂才勉强将病人的命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根外国香烟,用火柴轻轻点燃,在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烟在肺里徘徊之后,缓缓将烟吐出。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那是一个黑发的少年。
还未褪去稚气的脸庞此时在昏睡中也显得格外悲伤,即使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是手里还是在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肋骨断了十根,二十四处刀伤,一处贯穿伤,严重的肌肉拉伤和挫伤......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医生叹了口气,这次的治疗他没有拿到一分钱,因为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位妇女抱着她的儿子跪在地上恳求他救救他们的救命恩人。
“哈,这年头人的尊严也太廉价了吧……”户坂苦笑道,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相框,“学医真的能拯救别人吗?爱子?”
..........
在经过了三多月的昏迷后,那个黑发的少年终于醒了过来。但无论户坂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只是一直呕吐。
这下子可让户坂头疼了,但当少年知道户坂是医生之后,突然说想要请户坂教他医术。户坂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反正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哟西!少年,你以后就是我的学徒了!以后要多干活啊!”
少年只是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户坂大良一直很好奇少年叫什么,之前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他会是那个妇女的救命恩人。但当他第一次问出问题,看见少年恐惧的脸,就放弃了疑惑。
他决定给少年取一个名字。
“今后你就叫仁,这个名字很温柔,适合一个医生。”
就这样,一个叫仁的黑发少年成为了户坂医馆的学徒,每天都跟着户坂大良学习各种医学知识。
“喂喂喂!这是接骨头,不是拆骨头!”“喂!缝针给我温柔一点啊!”“喂!那是麻醉药!别给我喝下去了!”“喂!不要一直重复对不起!给我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歉意!”......
师傅户坂大良一直没有娶妻,自然没有儿子,而他唯一的学徒仁就是他认定的接班人。他们这样有些蠢蠢的日子让户坂大良很安心。
这样安心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久到户坂大良忘记了这是个社会动荡的年代,久到仁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户坂师傅,今天下午的病人越来越多了,是不是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已经是接近三十岁的仁问道。
在医馆外晒太阳的户坂大良摸了摸已经白得差不多的胡子,眯着眼望着天空远处的乌云,说道:“我们这里这么偏僻,应该不至于被人盯上吧……”
仁笑了笑:“是啊,等过几天就是祭典了,到时候又可以好好大吃一顿了。”
户坂大良没好气地冲仁嚷嚷道:“就知道吃,赶紧给我去找个老婆,结婚生子,然后把我的医术传下去。”
“不可能的啊……”仁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唉。”户坂叹了口气,继续自顾自晒着太阳。
然而此时,只听远处一声巨响,户坂和仁看见不远处的房子变成了碎片。
户坂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那是大炮!仁!快躲到地窖里去!”
仁二话不说,扛起了户坂,向地窖入口跑去。当地窖的挡板被盖好,户坂和仁勉强算是进入了安全区。
在几个小时后,炮击声才停息下来。
户坂带着仁爬出了地窖,但放眼望去,四周已经硝烟四起,房屋倒塌,到处都是人们的惨叫和哭喊。
这时候,仁捂着嘴倒在了地上,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恐惧之情。
“血......”
户坂看着周围的惨象,不禁握紧了拳头。他毅然决然的拿上放在医馆大厅里的医疗箱,开始为出诊做准备。
当他经过仁的身边,踢了仁一脚:“赶紧起来!要去救人了!”
仁呆呆地看着户坂,然后眼里流下了一滴泪水,迅速站了起来:“是!户坂师傅,马上出发!”
“哟西!那我们就出......”户坂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颗炸弹在他们身边的街道上炸开。
仁骂道:“可恶,炮击还在持续吗!”“不管了,先赶紧出去救人吧!”户坂横下一条心,快步走出了医馆。
一路上,他们对轻伤者施以救治,对重伤者减轻他们的痛苦。
当天晚上,炮击已经持续了好几轮,尽管户坂和仁全力救治,但救治的人几乎是死亡人数的二十分之一不到,而户坂和仁已经筋疲力尽,所携带的药品也已经用尽。
他们回到医馆,放下医疗箱,开始休整。户坂大良拿出了一罐藏酒,分别倒在两个碗里,一碗递给仁,一碗递给他自己。
“诶,仁小子,你说,我们的医术真的能救人吗?”户坂眼里满是泪水,用力的将酒一饮而尽,“我到底为了什么才学习医术啊……”
仁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这时,户坂大良突然起身,走进他的卧室里,从一个墙角的缝隙中,摸出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物品。
仁伸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当户坂大良将黑布拿开,露出了那黑色的刀鞘,这是一柄黑色的大太刀。
对于那把刀,仁再熟悉不过了。
户坂大良将刀放在桌子上,再次端起了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当年你被送过来抢救的时候,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我还是调查了一下,当时一个山寨,将近四十个山贼,被一个拿着黑色太刀的少年杀死。”
仁默不作声。
户坂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是剑士吧?”
沉默,仁还是没有说话。只有户坂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话。
然而当仁想起身离开时,户坂拿着刀,跪在了地上。仁漆黑的瞳孔一缩,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请求我,不要这样......”
户坂恭恭敬敬地对仁磕了一个头:“仁,这是师傅一生唯一的请求。”
仁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眼里满是恐惧:“不要再说了……”
“为师请求你!”
“不要再说了!”
“请求你杀了外面的恶贼!”
“不要再说了!户坂师傅!你是医生!医生不应该救人吗……”仁不断的向后退去,直到背靠在了大门上。
户坂抬起了头,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仁,你在我身边学习这么多年,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师傅,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一个很善良的人。”
“是啊,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仁,你知道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仁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就是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还在遵守弱肉强食的规则,却为这样的现实披上了道德的外衣。”
讲到这里,户坂的声音开始一点点变得那么让仁惊悚。
“强者从来不停止对弱者的剥削,而我的医术只是弱者之间卑微的施舍。我做不到拯救其他弱者,就像我救不了我心爱的青梅竹马!爱之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武士她有什么罪!结果她就被当众处死,而那个武士只是受到大名的批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社会让我无处适从,到处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我后来学了医术,想用医术来拯救弱者,但我本身就是个弱者,我没有钱,没有权,也不会武力,我只能像傻子一样把被强者欺凌的弱者治好让他们继续被强者剥削!”
此时的户坂大良已经泣不成声:“我很早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可我还是麻木不仁的将恶性循环维持了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但是现在!你听听外面的惨叫!看看外面无辜百姓房子的废墟。我想通了,既然这个世界强者生,弱者死,那就杀了强者,让弱者也能生存下去。”
说到这里,户坂像是失去了力气,他自嘲道:“本来我想拯救别人,结果总是失败。一名医生居然沦落到期待暴力来解决问题,真是够失职的了,亏我还宣誓过《希波克拉底誓言》呢,哈哈……”
“不要再说了,师傅......”仁低声说道,“我也想要杀了那些恶人,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个决心......”
仁看着桌上的刀,始终抬不起手。“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符合我心中的正义。”仁颤抖的说道,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把身体缩成一团。
户坂大良走上前,摸了摸仁的黑发:“你还是个好孩子啊,虽然都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你的善良从来没有改变过啊……”
“师傅,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杀人这件事,我接受过的教育说这是错误的,无论多么高尚的理由,杀人就是错误的……”
“是啊,杀人是不对的。”户坂拍了仁的头一下,“但是,如果看见别人正在被杀害,而不动手,那一样是对生命的不敬!正义不是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而是拯救他人的动机。为师很抱歉刚才想要强迫你去杀人,但,为师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我不再多说,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户坂起身回到地窖,只留下仁蹲在门口。
听了师傅的话,仁回想起许多自己拼命想要藏起的记忆。“樱诚结衣......剑心......比古清师傅......剑术……”
他想了整整一夜,在清晨第一束阳光照进医馆的大厅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
同样一夜没睡的户坂大良一大早就从地窖出来,准备出发继续救治受伤的平民。
这时,他看见大厅里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影。
一头凌乱的黑发,一身黑色的大衣,一柄黑色的长刀。
“你下定决心了吗?”
“是的,户坂师傅。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我的使命,就是斩尽天下我所遇见的一切不公之事。我将作为暴力,去扼杀暴力。”
户坂大良听到这,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那你就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师傅!你是我这一生第二个师傅,感谢你的教导!”
仁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一如当年离开比古清十郎。
但仁走出五十多米后,户坂大良突然喊道:“小子!你叫什么!”
在阳光下,那个男人回头笑道:“我的名字叫林莫!是飞天御剑流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