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岭Ⅰ号”列车,第13号车厢。黑色车票专区。
“小琪,你说什么?”瑜拼命将模糊的意识拽回现实,忙不迭向小琪确认,“你说,第一名下车的人,就是那名男生?他下车了,可是为什么啊?小琪你确定没有听错吗!”
“嗯,那个叫孟的男生。虽然带着耳塞,但还是听得很清楚。”小琪将被子拉到脸颊的下方,小声模仿着广播的语气,“广播说,恭喜那位名叫孟的男生,成为第一名下车的旅客。作为嘉奖,他将得到熊先生赠予的‘土星’。”
“真的是他!”
漆黑的包厢里,瑜的双眸因惊讶而强烈地闪烁着:“可他到底为什么要下车啊,目的地不是第3层吗?还有土星......那小子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土星?”
“瑜姐姐,在你的语气中,我读出了一些敌意。”小琪的声音更加细微,“不过,瑜姐姐,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们还不知道他是敌人还是朋友,过早地树敌,没有必要。”
“小琪,谢谢你。”
瑜果断拉开自己的被子,尚未变得足够温暖的被褥再度与车厢中漆黑而潮湿的空气碰撞,迅速冷却了下来。
“放心,我们绝不会和他成为敌人。但是现在我必须去确认一下情况,所以,抱歉我又得离开啦——这一晚都没能陪你好好睡觉,对不起。”
“没关系的,瑜姐姐。”被窝中的小琪有一些失落,但还在努力表现出坚强的样子,“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啦。”
“不把你当小孩子,这么说,以后不需要我陪着你睡觉啦?”
瑜拉开包厢的门,一束淡淡的晨曦曲折地沿着走廊穿行、射入原本漆黑着的包厢。零落的灰尘在光的伴随下四散飘飞着。
“哼,不需要就不需要......好吧,其实还挺需要的。”
小琪不情愿地嘟着嘴。
“嘿嘿。”临走之前,瑜最后看向被窝中的小琪,莞尔一笑,“我就知道。”
·
洗手间的门外居然就是阶梯——直通向站台的阶梯。门打开后,风与晨曦骤然涌了进来,洗手间外的走廊一时间被清新和温柔的明亮空气所填满。
“所以说,卫生间为什么变成车门......水池啦、地板啦、窗户啦都跑到哪里去了?”孟忍不住想要吐槽。
“哎呀,别吐槽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不重要的事情留到不重要的时候再说,现在,赶紧下车吧!”贺满脸堆着无奈的笑容。
“那我下车了。”正准备走出门踏上阶梯的孟,回头做着最终确认:“那什么,熊先生的礼物,你真的不想要?”
“我真的不想要。”贺答道:“老实说,我希望得到的是他的惩罚。”
“嗯,惩罚?”孟思索着:“贺,这之中不会有诈吧?比如惩罚是礼物,而礼物反而是惩罚这样的套路?”
“我都说了,老孟。”贺还是无奈地笑着:“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坑你的。嗯......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总要有人当最后一名的,不是么?好啦,那些人应该也快要发现这里了,你快点下车,我随后跟过来。”
贺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人群嘈杂的声响正急剧接近着。他分明听到“别让他出去了!”以及“抓住那两个就要下车的小鬼!”一类急促的呼喊。贺满脸轻蔑地笑着,继而转身看向袭来的人群。
此时,孟的左脚已经踏出了门、踏上了阶梯,随后是右脚。
孟终于完全踏出了车厢。
他先是感到一阵眩晕,随后迅速清醒。最终,站在车厢以外、阶梯之上,他贪婪地呼吸着花岭的清新空气,满意地微笑着。
·
“哔哔哔,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的第一名已经产生啦——隆重地恭喜孟,成为第一名下车的旅客!再重复一遍,我们第一名下车的旅客是一位大帅哥,呃,虽然有点邋遢,他的名字是——孟!他将得到熊先生的神秘赠礼:土星!”
“让我们给他赞美而不是嫉恨,让我们给他鲜花而不是鸡蛋!”播音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好!现在还有5大约min时间供余下的各位黄票旅客下车。你们几乎不需要再竞争啦,所以拜托麻利一点。友情提醒,对最后一名下车旅客的惩罚依旧有效,所以,请赶在别人之前快点动起来吧!”
嘈杂的人群在广播发布后的极短时间内,根本性地分崩离析了。明晃晃的黄色车票依旧被攥在手中,但纠纷的火焰已然接近熄灭。虽说最后一名下车的旅客将受到惩罚,但最后一名,毕竟只将是一个人,角逐最后一名可从来不需要那么激烈的竞争。
门口的人群变得有序了起来。在每一个车门处,率先下车的总是所有的女孩;此后则是体型强壮、或是表情狰狞的男孩;余下的弱势者中,有狡猾者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下车,也有欺软怕硬者故作蛮横大摇大摆地下车。
最终,只余下一小撮犯了难的人。他们或许一开始就没有参与竞争的打算,但也正因如此,他们被剩在了最后,显得格外孤独。这一小撮人的神情中无不充满着犹豫与不知所措,甚至有人提议用石头剪子布决出下车的顺序。
“孟,好好看看这群人吧。”
贺那轻蔑的目光依旧射向不远处的黄票旅客。
“狂热的竞争后余下来的牺牲品呀,他们是多么的孤独,又是多么的可爱。看,这就是你想要拯救的人们。”
正在下台阶的孟忽然愣住了。
“你也快点下车吧。”孟也没有回头,“不重要的事情,留到不重要的时候再说。”
“我很乐意。”贺终于收起轻蔑的目光,真诚地微笑着。胸口的赤红色花饰骄傲地迎着微风和晨曦,闪耀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