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每天都准时来接送我上下班,虽然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了解他的意思,他只是让我没有机会跟高天睿碰面,更没有机会心软,他在履行自己的诺言。
我跟他开玩笑说:“王博,你这样尽忠职守,我发不起工资啊!”
王博一点不接收我的玩笑,十分认真的回答:“我做投资,以后一起回收。”
我拍拍他的肩,颇语重心长的劝诫:“王博,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啊,我可能什么都还不起。”
王博不以为然的笑笑,一巴掌扫在我的后脑勺上:“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市侩了?”
我条件反射的把头低下了,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再纯洁的姑娘都纯洁无能了,更何况于我。
我躲避着王博的手,快步的走向大楼门口。已经有点历史的大厦显示出了它的陈旧,在这个小区的住户以上了点年纪的中老年人居多,这个时间都在家下厨做饭,路上鲜有人走动。
大楼的门口却停着一辆警车,红红蓝蓝的光在车顶左右跳跃,闪得我心焦。
我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撒开腿就往家跑。
王博追上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别紧张,别紧张,安静。”
我没法不紧张,老爸的案子还没有结,虽然大家都竭力表现得淡定,可内心里没有一刻平静过,心总是被案子牵着忽上忽下。
我和王博跑回家,家门大开着,我已经预感到不妙,抓住王博的手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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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站着两个大盖帽的警察和老爸老妈对视着,老妈低着头暗暗抹眼泪。
“怎么啦?怎么啦?爸?”我冲过去,用身体挡在了老爸的前面,我听到身后传来老爸深深的叹息。
“小张,怎么回事?”看起来王博认识其中一个脸庞有点黑黑的警察,我将视线转向了那个警察。
姓张的警察瞥了一眼我,对王博说:“她爸爸的案子有人提供了新的证据,证明有受贿的嫌疑,而且金额不小,所以现在必须重新回去接受调查。”
“新的证据?不是已经查实了吗?”王博问。
“这个,具体的恐怕你们得到局里去了解了。”小张不愿意再多说其他,也或许他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详情。
老爸最终还是被他们带走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了不在邻居间造成更大的影响,王博让警察先去车里等着,爸爸独自一人下去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老安,老安。”妈妈拖住爸爸的手就是不松开。
老爸回头嘱咐了我一句,让我好好照顾妈妈,倔强得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和老妈都迈不开步,王博代替我们送老爸下了楼。
我和老妈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老爸上了警察,呼啸而去,然后老妈像纸片一样晕倒在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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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次的打击,我真的不能确认老妈是否能承受,我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身边,于是王博又成了这个只有哭哭啼啼的妇孺家的主心骨。
我能预想得到,接下来的日子也许又是母女俩相对无言长吁短叹的日子,我有点厌烦老妈总是无休止的唠叨和叹息,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可这次,老妈苏醒过来以后,很意外的,并没有哭,而是坐了起来,在床上靠了靠,缓过神来就要起身去做饭。
她说:“静儿,你刚下班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去。”
我没拦她,比起哭哭啼啼的伤身,让她做点事情,或许更好。
老妈利索的做好了饭,一头大汗的从厨房出来,简单的三菜一汤,色香味都没有失水准。
她说:“本来算了你爸的那一份,多准备了点。”
谈起老爸,老妈依然没掉眼泪,表现出了难得的乐观。我又有点担心,这么绷着,还不如让她哭哭啼啼的唠叨。
“妈,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吧。”
老妈搂过我,轻轻的拍我的背,很轻很轻。多少年了,就是小时候也总是爸爸哄着我睡觉,我和妈妈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
她一边拍一边说:“静儿,咱不哭。再大的事既然来了,咱躲也躲不过,我想通了,我们要坚强的等下去,等你爸回来的那天,咱们得开开心心的,不然你爸不安心。”
“嗯。”我点点头,有一股气直冲到喉咙口,却不能发散出来,只能强迫它咽下去,再咽下去。
母女俩多年后的第一次拥抱,抱得很紧,很用力,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眼泪。我们都很清楚,以后的日子我和妈妈都没了依靠,我们俩必须得互为支柱的生活下去,不管经历什么,这根柱子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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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博那边很快有了消息,我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个新证据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连我都始料未及。
所谓的新证据就是我和高天睿原本要结婚的婚房,房子写的却是我的名字,而我居然完全不知情。那套房子市价四百多万,完全是一笔巨额的资金。
原本这只是一套普通的婚房,但现在有了举报人,意义就变得不同,这套房子正被作为高氏企业给老爸的变相贿赂而接受审查。而老爸的解释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自然变得不可采信,毕竟我和高天睿之间没有任何婚约的证明,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做是种逃避责任的借口。
这套房子在之前的调查中,老爸从未提起过,因为他根本不知情,而我也是在刚刚才知道,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
原来这就是高天睿说等房子装修好后要给我的惊喜,我一直想当然的以为惊喜就是他费尽心思讨我欢喜的装修布置,我误解了他的惊喜,等到我揭晓答案的时候,只剩下惊而没有了喜。
依云在停车场诡异的微笑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天晚上她说过的话还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
“你一定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的!”
“我原本想过,过了今天就原谅你们,但,现在不行了。”
……
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杰作,我当然知道,依云从没有在我面前避讳过什么,在我这里她连演戏都省了,戏只演给该看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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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根离玄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一切都要掌控在依云的手里,为什么?
王博想要拦我,没有拦住,一头疯狂的小牛能焕发无比的力量。
我第三次到了高天睿家高贵清冷的别墅。象征着权威的铁门在我还未靠近时,已经应声而开。
依云和高天睿并肩走了出来。她和往常一样,高抬着头,一眼就看到了我。而高天睿始终低着头,研究着眼前贴着漂亮瓷砖的仿石子路。
依云看着我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亲昵的对着高天睿的耳朵说话,话却说得响亮又清晰:“天睿,送我回家可以吧?”
高天睿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脚步却已经走向车库。不一会,车子穿过铁门,即将在我的身边呼啸而过。
我向着车子扑过去,紧急的刹车使轮胎和地面发出了剧烈的摩擦音。车子擦着我的身体停了下来,我依然被车子的惯性弹了出去。
高天睿从车里冲出来:“安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样很危险。”
我避开高天睿伸过来的手,扶着王博的手站了起来,依云也淡定从容的从车的另一边慢慢的走了出来。
从我看到高天睿和依云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起,强烈的愤怒已经让我忘记了什么是危险。我早已经接受了我和高天睿之间的现实,却还是无法忍受他和依云在这种时候并肩站在一起。这种背信感将我的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
此刻的我,因为选择过和他的爱情,正在遭受依云处心积虑的报复,在我的家庭,我的人生被颠覆的时候,他却和依云站在了一起。
强烈的愤怒让我的身体颤抖起来,牙关紧咬着发出瘆人的嘎嘎声。我就这么仇恨的看着他们,然后伸出手狠狠的扇在了天睿的脸上。
这一巴掌一定积蓄了我所有的力量,高天睿白皙的脸上立刻现出五个指印,而我的手也火辣辣的疼。
想说的话,想问的话,我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满意?”我问依云。
“我做什么了?”依云显得满不在乎。
我撕心裂肺的喊:“你不用装,这里都没有傻子。”
依云撩了撩头发,一副很委屈的摸样:“真奇怪,为什么你和天睿都认定了是我做的?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求求我。”
我冷笑了一声:“怎么求?要跪下吗?”
依云咯咯的笑起来,笑得不大声,却尖锐刺耳:“我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
依云笑得很灿烂,我很想伸手过去撕下这张脸皮看看,天使面孔的后面躲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我的手就快要触及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却在中途被拦下了,高天睿反握住我的手不由分说的将我带走了。
我看到依云举步要跟过来,被王博拦住了。
高天睿拉着我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依云和王博。他松开我的手,我的手腕处一片淤红,就像高天睿脸上的指印。
“拉我干什么?怎么?想替依云讨回公道?”
高天睿受伤的说:“安静,别说这么伤人的话,求你,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和依云打起来,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依云现在完全疯狂了,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你是哪样的人,我现在没兴趣知道。我只想问你,房子为什么是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依云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依云的爸爸是房产商的朋友,也是我爸的朋友,所以……我也正在想办法,希望可以帮到你。”
我摇摇头,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却没有声音,只有身体跟着前仆后继的颤抖。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横流。上帝一定是老眼昏花,才会将这一段孽缘这么滑稽的纠缠在一起,让原本神圣而又纯洁的爱变得这么肮脏。
高天睿靠过来扶我,我像躲避毒蛇猛兽一样的避开了他,我嘶叫着:“马上把房子改回去,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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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再掉一颗眼泪,也没有说一句话。我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起来,这样才能回到家的时候继续扮演着乐观与坚强。我突然像一个演员,学会了什么是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