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从御书房出来之时天色尚早,便领着贴身宫女禾心去了临华宫。
昭阳公主那日在朝堂上磕破了面具,晨阳王便叫人重新做了一副新的面具。
纯金打造的镂空雕刻面具,遮住了昭阳公主半张脸,红艳的唇与白皙的下颚裸露在外。
内侍太监领着颖妃进来时,昭阳公主正伏在八角凉亭的长椅上,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
颖妃瞧着伏在长椅上的那抹倩影,有几分触景伤情。
想起当年自己刚入宫时,因着位份低,家世差,受了不少的白眼与慢待,那时,也是常常独自一人躲在碎竹轩里,整日与池子里的锦鲤作伴。
当年那般落寞寂寥,黯然伤神的模样,与此时的昭阳公主一般无二。
都是无依无靠,处处受人挟制,还总有人暗地里使绊子。
或许是因着感同身受的缘故,颖妃心中对昭阳公主多了几分亲近。
“公主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黯然伤神?”颖妃走近,屏退了左右。
凉亭里,只剩她与昭阳公主二人。
昭阳公主闻言,这才缓过神来,转头望向颖妃,有几分愣忡,半晌才起身行礼,“娘娘!”
颖妃往这临华宫来过几回,这昭阳公主每回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与那时的自己何其的像。
颖妃心中感慨万千,伸手拉住昭阳的手握进掌心,温声细语的说道:“公主不必如此拘束,今日天气不错,公主不如随本宫去御花园转转,省得整日关在这临华宫内,出去透透气可好。”
颖妃温婉的语气,好似同自家亲近的小妹妹说话一般,处处都是温情。
昭阳闻言,被颖妃握住的手有些局促,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许久才细细答了一句,“好。”
昭阳公主脸上带着面具,敛着眉眼,颖妃有心想试探一二却始终探不出个究竟。
颖妃不动声色的温声笑着,拉着昭阳便往院子外走。
一路来到御花园,昭阳公主不远不近的落后颖妃半步,一路上只听得颖妃诉说着这宫中事物,昭阳公主始终默默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与那娇羞胆小的小姑娘家一般无二。
颖妃拢着阔袖,御花园内这一路的姹紫嫣红她是无心欣赏,脚下的步子放的很慢,时不时的会抬头瞧向那不远处,面上不动声色。
这满园的秋色比起蓝玉国的皇宫,更是叫人流连忘返,昭阳公主一路走着,一路瞧着,却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她对着满园秋色不感兴趣,却对颖妃今日的目的十分的感兴趣。
凤宸月说过,颖妃是德妃的人,既是替德妃办事,怎会真心待她,定然是憋着什么坏!
这几日在临华宫也着实无聊,她倒是也想会一会那久不露面的德妃,究竟有什么手段。
昭阳公主不紧不慢的跟在颖妃的身后,装的一副拘谨的模样,却将颖妃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颖妃今日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颖妃带着昭阳公主逛了半晌,却突然停下脚步,袖子里的手捂着腹部,一副难受的模样。
一旁的禾心连忙上前扶住颖妃,神色焦急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腹痛?”
昭阳公主眉心轻挑,不动声色的走了上去,软软糯糯的嗓音问道:“娘娘可是吃坏了东西,赶紧宣御医瞧一瞧。”
颖妃捂着腹部一副痛苦难耐的神情,细细的柳叶眉拧在一起,有些吃力的说道:“可能是贪吃了些凉食有些闹肚子,今日本来想陪公主散散心的......“
“娘娘身体要紧,禾心,你赶紧送娘娘回去。”昭阳顺水推舟,配合着颖妃演这一出戏。
她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德妃。
意料之中,颖妃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是公主呢?公主怎么办,不如让禾心先送公主回临华宫,本宫还能忍的住。”
颖妃虽是做戏,可额头上倒是真真出了一层细汗,娇柔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这戏虽是演的,腹痛却是真的。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凡事都不会落了把柄在人手中。
“昭阳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颖妃娘娘顾惜着身子要紧,禾心,赶紧送娘娘回去。”颖妃城府颇深,昭阳公主同样装的是滴水不漏。
颖妃痛的眼看便要倒下,终是抵不过昭阳的苦苦相劝,被禾心搀着离开了御花园,临走时还一再嘱咐昭阳公主,万事当心,若不知回去的路,寻个宫人问问便可,切莫到处乱跑等诸如此类的担忧话语。
同颖妃打了好几回交到,今日昭阳算是真正领悟到了颖妃老谋深算的手段,每一处都做的滴水不漏,让人被她算计了,却连她半分错都挑不出来,还傻傻的信她。
昭阳公主佩服颖妃的手段,更佩服她能装出那副温和亲近的模样。
眼瞧着颖妃的身影越来越远,昭阳公主隐在面具后的那张脸也越来越冷。
“公主可是在想颖妃腹痛是不是装的?”
冷不丁的,耳旁冒出一个声音。
昭阳公主吓的一颤,回头望去。
不远处的假山后不知何时竟躲着一个人,且瞧着那人的打扮,多半是哪个王孙贵族,穿着上好的白衣锦袍,面容清俊,身材修长。
白衣公子走了过来。
昭阳公主下意识的往一旁退了几步,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白衣公子仿若未瞧见昭阳公主的害怕,清俊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笑意,打趣道:“公主这般害怕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昭阳公主眯起眼,有些拿不准此人的身份,究竟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她拧起眉,唇紧紧的抿着,全身戒备的瞧着那白衣公子道:“哪里来的纨绔子弟,也敢恐吓本公主!”
白衣公子逼近昭阳公主,一双凤眸瞧着她,似是想看透那张面具后的昭阳公主,究竟是一副什么神色。
直觉告诉他,她在装模作样!
昭阳公主被逼的连连后退几步。
下一刻,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朝着她脸上的面具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掀开了她脸上的面具。
霎时,四目对望。
白衣公子微微拧眉。
昭阳公主睁大了一双眼,一双眸子里俨然升起了一股氤氲之气,后知后觉的抬手遮住了脸,只留一双含泪的眸子,满眼怨恨的瞪着白衣公子说道:“你这泼皮无奈,怎这般轻浮?”
昭阳公主伸手夺过白衣公子手中的面具,神色慌张的往脸上戴,脚下的步子一刻也不停歇的转身便跑,对那白衣公子避如蛇蝎。
方才跑了几步,却与人撞了个满怀,一股清雅的香气迎面扑来,后腰被一条手臂紧紧的桎梏着,才不至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那人走在一丛花后头的小径上,也被突然冒出来的昭阳公主给撞蒙了,待稳了心神,才发现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脸上竟戴着面具。
离宫不过数月,这宫中何时多了一个戴面具的女子?
他伸手便要摘昭阳公主脸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