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忆雪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院子里的桂花又开得多了些,时不时飘进来一些甜香,忆雪才忽然想起来,要去摘些桂花做桂花酿。她摸索着在别墅里找厨房,一楼有好多间房,她看了几间房终于在靠庭院的那个房间找到了厨房。
出乎意料的,里面没有很多正在为陆怀安晚饭而忙碌的人。那个正在砧板上切菜的人,对她而言,也再熟悉不过了。
“张力叔叔。”
男人转过身来,样子很是纠结,“忆雪啊,你来了就好,赶紧帮叔叔弄好这顿饭。”
忆雪接过刀,熟练的切起菜来,切的肉丝又快又薄,这是她做惯了的事情。
“张力叔叔,怎么是你在做饭?”想到怀安说的一级厨师,她猜到估计又是他想着办法来气她了。
张力也有些无奈,洗了几个青椒给她,“对你我倒也不打算瞒着什么,实话告诉你,怀安的父亲是被人从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才会这么早过世的。”
忆雪被惊得全身一颤,锋利的刀刃在指节上一划,雪白纤长的手指刹那被血染红。
“你说怀安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张力把她手里的刀拿出来,“走走走,先去把你的伤口处理下!”
包扎伤口本就是他们这种人最擅长做的事情。
“怀安对于下毒这件事情很生气,下毒的厨子已经被他杀了,只是幕后的人他暂时动不了。‘陆帮’也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威风,前有狼,后有虎,大概是就现在最好的写照。叔叔也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现在能为怀安做什么呢?”
张力把纱布固定好,才又开口道:“况且,像你这样简简单单的女孩子本就该过平凡简单的幸福生活,黑道上的事情,你也不必知道太多。尽早离开吧,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圈子去。”
忆雪抿紧了唇,简单的女孩子么?所以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待在他身边吧?她捏紧了拳头,想争辩,但是和张力争辩有用么?她更在意的是楼上的那个人。
“叔叔,我替你搞定了这顿晚饭,你拿什么给我做奖励?”她拿出甜美的笑容,把悲伤埋入心底。
“哦?你想要什么奖励?”
“就让坤子哥叫我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吧,我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A市,无依无靠的,总要点东西防身。”
“行,是宋坤吧?等下吃过饭,我就让他过来!”张力以为她放弃了继续纠缠,觉得是给陆怀安解决了一件难事,心下也舒服了些。陆伟烨和他是生死之交,大嫂萧雅又是因为他保护不力而死,现在他们都走了,他就是陆怀安唯一的亲人。他为了陆怀安可以背叛任何人,可以不折手段,遇鬼杀鬼,遇神杀神,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梁忆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还是忍不住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丫头,其实是怀安没有这个福分了。
做好饭菜后,忆雪上楼叫怀安吃饭。
“吃饭了,这可是一级厨师做的饭菜!”她故意这么说。
“我不饿,今天也没有叫厨师做饭!”清冷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
切,不吃就不吃。她也忽然有了些小脾气,千辛万苦的找到他,竟然就是这个样子,她难道还做的还不够好?
生气归生气,还是下楼端了一个人的饭菜份量放在他卧室门口,“狗儿,饭菜放这里了,等下饿了就吃吧,虽然不是一级大厨做的饭菜,但是绝对好吃的。吃吧吃吧,你绝对不像某人一样不乖乖吃饭,你是好狗狗,乖!”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陆怀安才打开了房门,看到门口单人份的三菜一汤,哪里有什么狗狗,分明是给他的,还占他的口头便宜。轻蹙起眉头,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吃过饭后,张力果真叫来了宋坤。交代了他之后,张力出了门。
宋坤最初也会些拳脚功夫,后来进了帮派开始正式的学起了柔道,到现在也算是个行家。教起忆雪来也像模像样的,忆雪说了,她不是要普通的女孩子防身的功夫,要就能真的能打到男人的功夫,宋坤也就不管忆雪是初学者,下了狠功夫的教。
这已经是忆雪第五次被摔再地上了,陆怀安就在楼上看着,远远的,看他们在庭院里的训练场练习。摔倒的时候,宋坤会笑着拉她起来,忆雪也痛得直咧嘴也还是笑着,那是他熟悉的,她被医生处理伤口时清亮坚强的笑容,此刻更是带了一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让她美得让人闭不上眼睛。
他从未想到过他们还会再相遇,那样的一次劫难,他早已经想明白。他曾对梁忆雪说,你以为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从没有得到的贫穷,孰不知最痛苦的是在你渴望时得到,却在最珍惜时失去。他小心翼翼防备,还是被她走进心底的最深处,扎根发芽,现在已经枝繁叶茂。
现在想来,未必是没有经历过最好,老天给了他这样一段美好的时光,是让他在以后更艰难的时刻有所支撑,至少心底的那个地方不会空的那么难受。
他穿好外套下楼,径直走到训练场。忆雪正和宋坤坐在垫子上休息,宋坤正要和他打招呼,他冷着脸,拉过宋坤正打招呼地手,一个巧劲就把他摔到了垫子旁边的地上。
宋坤闷哼一声,痛得蜷起了身子。
“你干什么?这里明明有垫子!”梁忆雪果然一脸震惊的去扶宋坤,她,生气了。这是他们七年之后再见面她第一次生气。她怒气冲冲,她怒发冲冠,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梁忆雪最是重情重义,当年她那个喝醉就会打她的老爹,她不是一样养了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能在七年之后,在知晓他是黑帮老大,生活无比危险之后,还能够回来,也都是因为这份情谊。
陆怀安看都不看地上疼得脸都发白的宋坤,嘴上勾起一抹邪笑,“我早就说过,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做都是我的自由。”
梁忆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白皙苍白的脸已经是健康的小麦肤色,比原来的少年高出不止一个头的距离,稍显瘦弱的身体也已经很结实,透过价格不菲的黑色衬衣可以看到紧致的身体线条,脸上的原本俊秀的五官也长得越发立体,多英俊的一个人啊,依旧可以看出少年时的轮廓,但是已经完全不是他。
连性格也不是,以前的陆怀安最多只是冷漠,但从没有无缘无故的伤人,何况伤害的还是如此信任他的兄弟!即使是带着她逃跑,用枪打死那些人的时候,他也只是冷漠的,不像现在扯着嘴角笑得一脸邪魅又带着暴戾。
她已经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气愤,更多的是悲伤。
训练场上刺眼的日光灯照在梁忆雪的脸上,她受伤悲痛的表情同样刺痛了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用平稳冷静的声音说:“那是我的人,不用你来操心。你并不是我帮里的人,我和你的约定也都是由我说了算,现在我命令你回家。”
“他是我的朋友,我也有权利要照顾好他!”忆雪说得咬牙切齿,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陆怀安也许并不是张安生,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很慌乱。
陆怀安一把打开梁忆雪去扶宋坤的手,然后用手机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石头就过来了,跑得气喘吁吁。“什么事,老大?”
“送梁小姐回家。”他扫了一眼梁忆雪,看向远方,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我要送坤子哥去看医生!”忆雪也犟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跟石头走。石头为难的看着陆怀安。
“看什么?还要我说第二遍?”黑色的眼眸冰冷得吓人。
石头都忍不住想打哆嗦,只得把梁忆雪掳了走。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喊叫:“陆怀安,你这个混蛋!混蛋!……”边挣扎,眼泪还是边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远远的,陆怀安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你又何必再回来……”
梁忆雪一走,陆怀安马上给宋坤叫来了家庭医生,他给宋坤道歉,语气还是冷漠,只是刚才的煞气已不见了踪影,“坤子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坤躺在床上叹气,“你刚刚那么冲过来,我真的被你吓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突然被你打翻在地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兄弟了。”说完还咧着嘴傻笑了一会儿。
陆怀安只是沉默,这些年他只学会了怎样和人斗狠,耍阴谋,虽然对兄弟都好,但是他早就忘记了要怎么表达感情。
“如果你把我当兄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坤子哥,你说,我听着。”
“照我看,忆雪那个女孩子是很不错,我见你对她也是有情谊的,只是为什么要这样?”
陆怀安摇摇头,脸上的有几分少见的无奈,“我早在七年前就知道她是个好女孩,正因为她是个好女孩,我才不能毁了她……”
宋坤不解,陆怀安已经走出了房间。
他从来都知道忆雪是个多美好的女孩子,只是他背负着的不光是一个帮派的命运,还有父母的血海深仇,七年前,他差点害她遇险,七年之后,他怎么可以再把她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