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房中只有昏暗的床头灯是亮着的。
杏子点点落泪,看着趴在她胸口的男生,不舍得抚摸着他柔软的短发。
黑色的发梢,停留在她苍白纤细的手指间,就像雪山冰原上的一抹沧墨,美丽的让人心动。
“你真的,不怪我?”杏子忍不住开口问,这样的谷辰有点陌生,没有怒气,没有埋怨,只是默默地承受,这样的他,让她很心疼。
谷辰慢慢坐直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系好杏子胸口的浴袍,干净的指尖,微微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明媚的眼睛,苦涩的一笑:“怪你什么?怪你因为太爱丰臣廉而选择跟我这个和他神似的人在一起?还是责怪你这段时间在我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感情,让我这个从小就沦为孤儿的人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谷辰自嘲的笑,大手轻轻地摩挲着杏子的短发,看着她耳边带着的耳钉,眼神一闪,有几分羡慕,也有着淡淡的嫉妒。
“我很羡慕他,死了以后还能被人这样记着;如果我死了,恐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吧。”
杏子伸手,捂住谷辰的嘴巴,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躺在床上默默地落泪,晶莹的泪水顺着眼睑滴落在纯白的枕头上,淡淡的皂香萦绕在鼻尖,手心里,他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你不会死的谷辰,你会长命百岁,会幸福到老的。”
没有你,我的幸福从何而来?
这句话谷辰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它咽进了肚子里;然后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不安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的灼人。
“我打电话要综合医院派急救车接你回去。”刚拿出手机的他被杏子拉住衣角,她现在很虚弱,可是却也很清醒。
温柔的笑容淡淡的徜徉在眼角,她示意他坐下;然后坚持着坐起来靠在他的颈窝里,慢慢的闭上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能够死在我喜欢人的怀里。”
“我不是丰臣廉。”谷辰搂着她的腰,她的气息很不稳定,可是却依然跟以前一样恬淡香凝。
杏子听见这句话笑了,长长地眼睑上带着一股近乎清纯的妖气,明媚干净的眼睛看着谷辰完美的侧脸;这个时候、这个角度看他,其实他和廉一点也不像,以前她怎么就能把他当成了廉?
其实谷辰是谷辰,廉是廉,两个人就算是气质相同,温柔一样;可是,他们两个却还是有着本质的差别;廉是安静的静美,谷辰是静美的安静;她真的好傻,弄了半天,还是认错了人。
只是她也很高兴,最起码在最后,她知道了一件事实;谷辰和廉不一样,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我知道,你不是廉,你是谷辰、是谷辰。”说着,杏子轻轻地抚摸上他干净的脸颊,看着他的肌肤在她的指下轻轻地留下痕迹,接着说:“我想死在谷辰的怀里,如果有一天……,那么一天……,我想死在谷辰的怀里。”
“……”
谷辰搂着杏子,看着怀中那笑颜如花的她,不舍得眼泪,终于滴出眼眶。
“你也会长命百岁。”
他想安静的抱着她,只是,开口却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傻乎乎的话,没有半点特别,甚至还是重复她刚才说的那句。
杏子听见,轻笑着笑出声来,胸口的疼痛随着淡淡的笑声闷闷的作祟,忍着那钻心一样的苦楚,她点头,说:“对,我也会长命百岁,会每天给你做早餐,会给你买葡萄,会拉着你一起在夕阳下散步。”
“其实……”
“什么?”她好奇。
“我发现芒果挺好吃的,你也可以买芒果。”他的脸有些红,毕竟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的说他很讨厌芒果味的饮料。
杏子点头,狡黠的眼瞳里哪有一点痛苦,却是满满的笑意:“谷辰,你跟天使一样呢。”
“什么?”这次终于换他好奇了。
“我犯了大错,你原谅我,你不喜欢吃芒果,可依然选择迁就我;这么好的你,就像天使,干净纯美,很让人心动。”
对于她的赞美和憧憬,谷辰照单全收;一双手拉着她苍白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下,她不知道,他的好只是对她一个人而已。
着急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还有断断续续的门铃声,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可以听出来,敲门的人很着急,也很紧张。
杏子坐起身,和谷辰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看着;然后,她抬起脸,看着谷辰犹豫的眼神,说:“我不想回去。”
“可你生病了。”
“回到那里,我会枯萎的更快。”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他有力的指头,几近渴求的看着他。
谷辰犹豫,周而复始的敲门声让他的心也跟着紧张害怕起来。
“杏子,你生病了,一定要治疗。”他说着,就看着她的心口,他害怕她会突然间不见了,就算是翻遍了他们曾经走过路过的地方,还是找不到她;那种感觉,一定很可怕。
杏子知道他的意思,可是……
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去……
眼泪,又掉下来了;今天晚上,她好像就在不停地哭,高兴了哭,幸福了哭,难过分别得时候也在哭……
谷辰俯身吻住了杏子,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凉意,跟夜的温度很接近,带着些颤抖,莞尔辗转的温柔;门铃催促的时间里,他不急不慢、不慌不乱;轻轻地吻住了她,声音很轻很轻:
“你答应过我,会长命百岁。”
杏子知道她拒绝不了他,就算是他现在让她回到那个到处都是白色压抑的地方,她依然拒绝不了。
房门打开。
门口,早就被身着黑衣的保镖和白色长褂的医生层层包围。
星野良介第一个冲进来,看着杏子哭红的眼眶,心疼的上前紧紧地抱着她。
她现在穿的很奇怪,可是他却没有问,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手臂有些颤抖,却依然紧搂着怀里的人,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温暖,撇过头,看着安静的站在一边的谷辰,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责怨:“你知道她现在不能随便走动吗?”
“知道。”
谷辰看着星野良介布满怒气的眼睛,看着杏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自己只是安静的站着,看着他们的紧拥,忍受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斥责。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星野良介责怨,只是他知道,他还想看看她,哪怕是多看一眼也行。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们?她现在在发烧,你是想要她早点死吗?”
“谷辰,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很爱她。”
“你看看她,她都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
“……”
斥责,愤怒,铺天盖地而来。
金莎上前一步,将早就备用在医药箱里的针剂拿出来,撩起杏子细长的胳膊,看着那插满针眼,已经青紫一团的肘窝,心疼的扫了一眼安静的杏子,然后消拿起消毒棉签轻轻地擦着那近乎透明的肌肤,又在那伤痕累累的地方补了一针。
杏子听着星野良介对谷辰的责骂,看着谷辰安静的站在一边默默地承受着;一抹心疼的苦色,出现在她的眼瞳里,她知道,现在星野良介说什么,谷辰都没有听见,因为他的眼睛是放空的,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她的胳膊和苍白的脸颊。
“辰,我没事的。”她莞尔一笑。
星野良介怒急,回头瞪她,蹙眉,“还没事?你知不知道独自离开医院会很危险。”
“可你还是找到我了,不是吗?再说有金莎在,我还能活很久。”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星野良介听的,可是谷辰知道,她是在说给他听。
星野良介也察觉出杏子的异样,顺着那真切的目光回头看着站在角落里的谷辰,苦涩的一笑;随后,就将杏子交到金莎手里,看着担架将她抬出去。
房间,很快就又变得安静。
听见从楼底下传来的汽车奔走的声音,谷辰走到床边,整理着凌乱的床铺,手指,碰到一处淡淡的温暖,这里,是刚刚她坐下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应该顺着她的性子让她耽误了治疗。”想到杏子离开前苍白的脸色,谷辰还是一手揽下所有的责任,只是在转头看向星野良介的时候,微微一愣。
就看那个高傲的男子一脸疲惫的靠在冰凉墙壁上,微乱的黑色短发虽然没有改变他一脸的硬冷气质,可是闪烁的眉眼中,还是透露出他的心有余悸和担忧。
“谷辰,我该拿你们怎么办……。”空洞的声音里,找不到任何的情绪;好像刚才那个大声斥骂的人已经随着楼下轿车的离开一起走了;现在留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子,是另外一个人。
谷辰抬起眼,看着星野良介;他看起来很累,一项干净的西装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微乱的短发,和脸色相近的唇色让他看上去像是带着几分妥气。
谷辰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又走到星野良介身边,亲手扭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看着这个安静的男生,星野良介突然很想嘲笑自己。
刚才的盛气凌人一扫而空,疲惫的接过矿泉水喝下两口,水润的嘴唇边缘,带着淡淡的水汽。
谷辰安静的站着,等着星野良介的下文,可是,手里的矿泉水都见底了,他还是除了那一句话什么都没说,只是悠悠的站起身,回眸着这个不大却很温馨干净的房间,一转身,冷漠的离开。
与此同时
综合医院急救室中
在回来的路上杏子就再一次陷入了重度昏迷,看着手术台上的那个苍白的她,金莎冷静的指挥着其他医生进行营救,心电图上的数值,血压参数、电击,凡是能用的、能想到的她都用上了,终于,在一声沉闷的闷哼中,昏迷的杏子终于有了生命迹象;而一直挂在金莎鬓发上的汗珠,也在这声轻微的声响中,嘀嗒落地。
“金医生,你有没有告诉大少爷关于小姐的具体病情,我们需要尽快进行手术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护理特助走上前,帮着接过金莎脱掉的塑胶手套和口罩,眼神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女生。
金莎沉默,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杏子软软的短发,看着围着她的几位医生;这些医生都是杏子的特别医师,杏子的病情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谁都不敢主动告诉大少爷关于杏子的病情,这个真相,太残忍了。
“你们放心,我会去说的;但是在此期间,我希望大家能够帮忙隐瞒,尤其是日本樱井家,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
几位医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犹豫的点了点头。
安静的抢救室里,苍白的手术灯照在那虚弱的小人身上,苍白的皮肤,毫无生气的气色,还有那道深深地疤痕,成了每个人无法遗忘的记忆。
…………
……
安静的病房里,郁金香开的正浓。
杏子让身边的佣人将病床摇起来些,这样,她就算是躺在床上,也能在稍稍一偏头时,看见窗外耀眼的亮光。
轻快地笑声,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难得听见压抑的病房里能够传来这么欢快的笑声,杏子忙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小薰一手拉着北丛,一手捧着大红色的康乃馨,明媚皓齿的出现在病房门前。
“小薰……。”
“……杏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女生都惊喜的交出对方的名字。
苍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朝阳还要绚烂。
病床上,杏子连忙坐起;看着小薰丢下北丛飞快的朝她奔过来,下一秒钟,自己就被小薰暖暖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里,与此同时,一行欢笑的泪水同时洒在两个女生脸上。
“你怎么又生病了?而且,还不告诉我,要不是听心姐讲了你都住院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小薰抱怨着轻轻拍打着杏子的脊背,看着好朋友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样子,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杏子微微蹙眉,一双明亮的眼睛狡黠的堆满了笑容,“小薰,你下手轻点,我很痛呢。”
“真的吗?真的吗?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嘛……。”
见杏子呼痛,小薰也不敢乱动了;忙从床上爬起来,将怀里的杏子扳正,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和深深陷下去眼窝,伸手,轻轻地摸了摸:
“没关系,就算是小杏子生病了,还是这么可爱漂亮。”
杏子知道小薰是在安慰她,可是善意的谎言有的时候听见了,却也可以温暖人心。
点了点头,杏子淡淡的笑着;虽然她现在很累,但是见好朋友能来见她,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想发笑;空洞的眼睛里,扫去了往昔的灰败,恢复了浅浅的生机,苍白的嘴唇上,也是笑的能挽出漂亮的花来;就像雪域高原上的白莲花,美丽清新而动人。
北丛站在一边,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杏子,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慵懒的眼神里带着跟以前一样没有睡饱的懒劲儿,走上前,把小薰手里的康乃馨接过去,插进床头空置的水晶花瓶中,说:“祝你早日康复。”
杏子淡淡的笑,看着北丛又变成了以前的懒散,偷掖的笑着调侃,“真怀念那天早晨的北丛。”
北丛知道杏子指的是他和心姐同时去找她质问谷辰出事的那个早晨,一时间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的走到一边的沙发上,随便那么一趟,干脆耍赖:“我忘记了,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只想睡觉。”
“喂,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了还要睡,快点起来。”小薰这个野蛮女友着实厉害,叉着腰狠狠地瞪了一眼北丛,北丛就无奈的翻了个身,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但眼皮子却没有合起来,只是含笑看着那个孱弱的女生,担心的蹙眉。
杏子看见北丛眼里的担忧,只是莞尔一笑,转眼,看着小薰灿烂的眼眸,伸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也许,这就是缘分所致;她从来没有想过,来到谷辰身边的她,还能碰见这样的一个好朋友。
“你们怎么会来?”综合医院上下几乎都成了她的专属治疗室,小薰和北丛能够进来,她真的很震惊。
小薰朝着门口望了望,穿着黑色西装的他却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又瞧着杏子干净的眼瞳,清亮的眼睛里,溢出淡淡的温泉:“今天刚下课,我和北丛就被班主任叫出去,是一个人专门拜托我们过来陪你聊天的。”
一个人?
难道会是他?
杏子愣神,眼睛若有若无的朝着门口看了几眼,最后,心领神会的笑了。
原来,不止是她变了,连那个霸道强硬的他也会因为她而改变。
杏子温柔的低下头,修长的脖颈宛若白天鹅的颈项,漂亮而纤细。
“杏子,他是谁?是你在日本的男朋友还是你的其他什么人?”
小薰本来是不想问的,可是想到一路上,那个集结了霸道与温柔的男子不断地交代他们一些在医院里应该注意的事项,那份认真和专注,让她觉察到这个男子对杏子特殊的感情。
“你认为,他会是我的什么人?”
小薰没想到杏子会这样问她,一时间,她也是揣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个很完美的答案。
沉默的病房里,只有滴答滴答的闹钟声和绽放在水晶花瓶中的红色康乃馨。
北丛将小薰的脸色看在眼里,站起身的他一改身上的懒散,走到杏子身边,微微躬下身子,就感觉床沿的一边塌下去半边,接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不管你跟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但是在我看来,你是谷辰的女朋友,是他在乎的女生。”
杏子和小薰齐齐转过头看北丛,很难相信他一直在专注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而且还做出这样的回答。
北丛看着杏子苍白的脸色,尤其是那青紫的嘴唇深深地刺痛了他;只是转眼,眼瞳里的温柔渐渐消散,留下的是清醒过后的冷静:“杏子,谷辰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杏子低下头,缴着自己的手指,默默地回答:“我知道。”
“所以,你不会伤害他,对不对?”循循善诱的问题,让杏子一愣,然后,在北丛强烈的眼神下,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杏子,请你记住今天你在我面前做出的承诺,你不能伤害谷辰,要不然,就算是你病的起不来床,我也饶不了你。”
“北丛,你在说些什么。”小薰很显然没想到北丛会当着杏子说出这样的话,杏子也是微微一愣,抬眼看着北丛坚定地目光,最后,只是看向窗外,瞧着那带着生命的曙光。
…………
……
星野良介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冲蚀着他整个鼻腔。
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缩着,似乎在隐忍,但又带着难以捕捉的妥协。
综合医院的后花园中
音乐喷泉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出七彩的光泽,星野良介站在瀑布前,伸手,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冰凉的水滴,渗冷的冰凉,从指尖传到了脚底,最后,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荷兰风尘别墅前
丰臣廉看着手里的戒指,淡淡的笑着,然后扬起小小的脸颊,看向坐在身边的另一个男生。
“哥,我把这个戒指送给杏子,她会喜欢吗?”
星野良介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手掌中的那枚戒指;珍贵的钻石是用六角形的心形精心雕刻而成,银环戒指上,淡淡的萦绕着温暖的光芒,就像是从天国传来的光泽,圣洁而干净。
他从丰臣廉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拿起戒指,放在指尖细细的看了几眼,然后低头看向有些脸红的弟弟,好奇的问:“为什么要送戒指?”
丰臣廉温柔款款的笑,一丝羞涩从他的眼瞳里飞闪而过,最后,紧抿着嘴唇的他,还是羞涩的说出来:“我想要娶杏子当我未来的新娘。”
被弟弟的真诚撼动,星野良介难以置信的看着丰臣廉,最后,当他看见不远处那手捧着郁金香的少女奔走过来时,眼睑一闪,就将戒指紧紧地抓紧在自己的手心里,说:“廉这辈子只会喜欢上杏子一个人吗?”
“是啊。”丰臣廉扬起脸颊,温柔的笑着。
“可是万一有一天,廉不见了,或者是消失了,就剩下杏子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丰臣廉蹙眉,很显然,他还没有考虑到这些。
纠结的眉心,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就在星野良介想要说几句宽慰弟弟的话时,那张灿烂的笑脸再一次绽开,笑容,如春花般烂漫纯洁,就像世上唯一没有受过半点污染的纯净之地,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深深地爱上。
“如果有一天,廉不见了,就请哥哥代我来爱她吧;哥,我们一定要给杏子幸福哦。”
哥,我们一定要给杏子幸福哦……
哥,我们一定要给杏子幸福哦……
哥,我们一定要给杏子幸福哦……
那脆生生的一句话不停地在星野良介的脑海中盘旋,廉,不要我给她幸福,但是能给她幸福的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手指,不由自主的摸向挂在脖颈上的那枚钻石婚戒,不管是廉还是他,始终都没有机会亲手给他们最喜欢的那个女生戴上。
第一次,号称商场上最冷酷无情的‘撒旦王子’流露出了挫败的眼神;他砰然坐在一边的石凳子上,高大的身体一瞬间变的脆弱矮小,像极了一个需要爱护的孩子,肩头耸动,荡漾出脆弱的弧度。
谷辰捧着白色栀子花出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星野良介颓废的坐在花园的角落里,他似乎很孤独,安静的花园里,虽然花开遍地、喷泉迎风,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一个人看着,一个人欣赏着。
走近星野良介身边,谷辰长长地身影在地上拉起了一个虚幻的黑影。
栀子花的淡香冲散了花园里其他浓郁花香的味道,星野良介抬起头,看着靠近他的谷辰,蹙眉,可是很快,就又淡淡的一笑。
“来了。”
“嗯。”
“谢谢你能来。”
“应该的。”
简单的几句话空荡荡的在花园里盘旋,漂亮的音乐喷泉,静美宜人的花香之地;星野良介伸手触摸着谷辰手里的白色栀子花,眼神,空洞的闪了闪。
“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谷辰安静的站着,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个突然悲伤地男子,他一直都给人很强势的感觉,可是今天的他,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安静的陪着星野良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为了一个承诺,为了心里的喜欢,我把她当成了赌注,把她当成了利用的工具;谷辰,老天要惩罚我了,她要离开我了。”
一滴眼泪,轻轻地从那双深邃的眼眶中滚落。
带着支离破碎的美丽,悄悄地滴在地上,溅起了伤心的泪花。
白色的栀子花,迎着暖洋洋的风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谷辰安静的看着,安静的听着,眼神很迷茫,也很干净;就像那个已经选择沉睡的男生。
“要是我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发炎了,要是我知道,她已经不能承受任何打击增加心脏的负荷,我就不会这么坏的,不会的。”星野良介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着安静的谷辰忏悔。
谷辰不明白,只是看着星野良介眼瞳里残阳的碎影,心,轻轻地缩了一下,然后,跟着疼起来。
“她,很严重吗?”
谷辰的声音很轻,轻轻的响起,柔柔的响起,最后,还是藏不住语调里的颤抖和捉不住的悲伤。
“虽然金莎没有跟我说明白,但我知道,好像需要二次开胸手术。”
“能活下来吗?”
“不清楚,也许能活,也许,她就要去陪着廉了。”他说着,手指微微一颤,却不小心把一朵开的正好的栀子花拽掉。
残破的花瓣,在清风中颤了颤,最后,还是只能留下余香,在空气中转了个旋儿,就被风吹走了。
谷辰看着星野良介,看着他淡淡的哀愁,看着他自责的眼神,最后,转过身,朝着医院里走去。
病房里
快乐的欢声笑语传出来。
小薰将最近在课堂上发生的有意思的事都一股脑的说给杏子听,尤其是讲到北丛被时事政治教授提起来回答问题,最后把老教授气的连课都上不下去时,杏子又灿烂轻笑起来。
只是刚笑两声,胸口的闷疼就让她连着几口气喘不上来,看见杏子紧捂着心口难以呼吸的样子,小薰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忙按响枕边的警铃,就看见一队随时待命的医生忙从一边的办公室里冲出来。
金莎戴上眼镜,连头发都来不及挽起来,快步走到杏子身边,看着躺在床上有些痉挛的她,忙从其他医生那里接过针剂,拢上杏子的衣袖,在那泛青的肘窝间又扎下一针,看着冰凉的液体慢慢输进她的体内,看着她的痉挛稍稍缓过来的时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那么苍白的她。
小薰吓坏了,靠在北丛的怀里发抖,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杏子在抽筋?
她在发抖,在痛苦的闷哼。
难道她的病就这么厉害吗?只不过是心脏病而已嘛,只要好好照顾身体,不要上体育课,不要乱跑不要生病,就会跟正常人一样的,不是吗?
杏子转过头,看着被北丛抱着的小薰,淡淡的一笑,招手要围在她身边的医生离开。
金莎走到小薰身边,示意现在探病的时间已经到了。
可是,却被杏子制止,安静的病房里,药水的味道格外刺鼻。
“杏子,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小薰走上前,看着又躺回在病床上的杏子,开口呆呆的问。
杏子摇头,最后又傻呵呵的点头,指了指外面的曙光,说:“也许,明天就可以了,也许,再过一个月、两个月就可以了。”
小薰看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北丛僵硬的肩膀,转过头,对着他恶狠狠地说了句:“听见了没,杏子会回来上课的,你这个班长要把她的位置留着,千万不能让给高美美那只孔雀女。”
提到高美美,小薰就气得直发抖;这个孔雀女,不就是在谷辰进局子的时候借由市长的名声‘假公济私’了一回,回到班里后,就尾巴翘到了天上,动不动就说她是谷辰的救命恩人。
看出小薰对高美美的不待见,杏子早就习惯了,只是在看向北丛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打开。
谷辰捧着白色的栀子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生,温柔的一笑。
“你怎么才来?”小薰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就给谷辰的肩膀上狠狠地来了一锤,好像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已经成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大家都保持着一致口径,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关于刚才发生的事。
谷辰瞧着小薰抱怨的样子,绕过她,直接走到病床前,将手里的栀子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很自然地坐在床上,看着对着他眨眼后灿烂而笑的杏子,伸手,拨开她额头上的刘海,轻轻地落下一吻。
“我去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找到了这盆白色的栀子花。”
白色的栀子花?这是多么罕见的一个品种。
杏子转过头,看着放在床头上的盆栽,伸手想要去触摸,手却被谷辰握在手心里,然后将她的手翻转过来,看着那柔嫩的掌心,又落下一个轻柔的细吻。
“知道白色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杏子摇头,单纯的眼睛里露出了点点的笑意,似乎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就知道你不知道,小笨蛋。”谷辰微微一笑,白色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飞扬了一下,纯白色的弧度,在空气中格外的透亮炫目,他的眉眼依然是那么干净,漂亮的眼瞳里,全部都是他满满的笑意,“花语是,请你给我爱情。”
杏子愣住了。
北丛和小薰面面相觑了一下后,就乖乖的坐回到沙发上,不再打扰这两个人。
金莎支开身边的医生,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拿起手边的杂志若有若无的翻看着。
安静的病房里,虽然一切跟以前一样,可是在这一刻,却是充满了盈美的香气。
“杏子,请你给我爱情,可以吗?”谷辰重复着刚才的话,看着对着他愣神的傻姑娘,又是宠溺的一笑,他俯下身,让自己的额头轻轻地碰触着她的额头,两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几乎融为一体,他的眼角带着笑意,他的嘴唇上,是淡淡的盈粉色,他的眼瞳里,他的思想里,全部都是她的影子,他张嘴,好奇的问她:
“我有给你说过,我爱你这句话吗?”
杏子被谷辰突然的主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看周围的人都很配合,就也不再避讳什么,修长的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颜,伸手摸了摸后,说:“没有呢。”
“好,那我现在说,我爱你,杏子。”
“我也喜欢你呢,谷辰。”
光晕,一瞬间在病房里瞬时扩大。
七彩的光线,从白色的透明玻璃上照进房间,安静的两个人,轻轻地拥抱着对方;病床上的她,虽然脆弱不堪,可是在这一刻,却是像受到了鼓励一样,绽放出了连日来最美丽的笑容;她的脸色似乎不在苍白,她的眼神似乎不在空洞,她的心,似乎在这一刻,装满了幸福的味道。
“杏子,我们接受手术吧,好不好?”谷辰松开怀里的杏子,看着前面还露出笑容的她,在听见他的话后,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知道她的那颗小脑袋又在乱想,他唯有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看着她犹豫的眼神,接着说:“不要怀疑我的真心,杏子,我想要你给我爱情,想要你活着。”
“你知道了什么?”
杏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对着她温柔浅笑的男生,轻拥着他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颤动。
金莎也是在听见谷辰的话后,猛地一抬头,看着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关心的男生,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谷辰温柔的帮她整理着她额前的刘海,手指,总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她的皮肤,感受着手指下如凝脂一样的触感,他满足的笑着。
杏子拉下他的手,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放在落地窗前的郁金香看去,沉默了许久后,慢慢的开口:“其实,我不用再动手术的;廉的心脏很健康,所以,我很快也会健康起来的。”
“廉的心脏是很健康,可是,它好像发炎了;杏子,生病了就要吃药,不舒服了就要看医生,我们要听医生的话,这样才能好的很快,对不对?”谷辰好看的眉毛一挑,就像一个哄着一个不听话孩子吃药,循循善诱,小心翼翼的给她讲道理。
“谷辰,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呀傻瓜,我怎么会逼我最喜欢的人呢?杏子,我很爱你呢,很爱很爱的那种;我不要求你像廉那样深深地爱上我,但是,我要求你活着,明白吗?”
眼泪,无声的从杏子的眼角掉下来。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可是为什么?
在听见谷辰的话后,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谷辰……。”
“我在……。”
“他们会拿走廉的心,他们会拿走的。”这时候的她,就像一个快要被抢走洋娃娃的孩子,傻乎乎的抱怨着,笨笨的哭泣着,然后,紧紧地抓着她认为可以相信的人的衣袖,不安的看着,着急的哭着。
谷辰忍着心痛,轻轻的擦掉杏子眼角的泪水,看着她眼底的害怕,小声的安慰:“不会的,廉的心脏他们不会拿走的。”
“不……不是的,我都明白,只要动了第二次手术,廉的心脏就会被换掉的;我不要廉离开我,不要廉的心脏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他了,如果……如果连他给我的礼物都弄丢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
她哭了,哭的很害怕,哭的很绝望:“求求你……不要让廉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委屈,在颤抖;她真的好紧张,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口,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真的弄丢了廉的心脏。
他凝望着她,他的眼神里有痛苦和不舍;最后,终于在她不断地恳求中,将她轻轻地抱起来,声音轻如耳语,唇边柔和的笑容是如此纯粹、干净:
“好,我们不动手术,我陪着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