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雁躺在软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烦闷地一捶枕头,索性坐了起来。
整理了睡衣,她走到阳台上,附近的灯火已都熄灭了,夜很深了,星耀城入了眠。
微微一瞥眼睛,姜若安房间里竟还亮着。
这些天来,他生活总是极规律的。
如非迫不得已,一秒钟都不会耽搁。
今夜他这么晚了竟还没睡?就是说,他已经到了必须熬夜来抢时间的地步了吗?
透过小小的窗口,她看见少年静坐着,面前放着两样物品,一枚白金指环,一根碧蓝色的分叉大角。
他要炼金?
她定睛看去,那只角上已经刻了吗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是在干什么?炼金至少要生火铸材吧?
她有些疑惑,而后猛地想起某个人的话。
“材料的质与内蕴的力量是交杂的,一切一切的炼金手法,本质上都是将不同材料的‘形’与‘魂’分割重组。熔炼,冷萃,种种都只是表象。”
“若是有足够的理解,兴许能用秘力直接传导材质的本真呢,剩下的形的塑造,不过工匠手艺罢了。”
她听不懂这段话,可不知为何在此刻想起。
少年右手中泛起冷白色的秘力,沿着角上的纹路传递着,缓慢而颇具美感,犹如多米诺骨牌一层层倒下般勾人眼球。
“构造和我想的一样。”
他闭上眼睛,无穷繁杂流动的光辉在脑海里翻卷,那是材质运转的本质。
抽丝剥茧般地寻找,一根最亮,最晶莹的光线被他用精神攫住。
伸手一拉,秘力裹挟着蓝色的流线于掌中旋转。
碧蓝色的角失去颜色变为透明,那些莹蓝色仿佛失去支撑,迅速“坠落”到几个分叉的尖端。
就是现在。
剑光闪动,数块通透如蓝宝石的部分被切了下来,腾在空中。
轻点指环,羽毛般的戒环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流出几道空隙,秘力引动,蓝色的宝石飞了进去,将将卡在上面,极不和谐。
“碎。”
右手按下,提炼出的材质之魂灌输到指环之中,蓝色宝石破碎为粉,流淌到戒环的每一处。
白色羽毛渐渐恢复原样,只是一道碧蓝色的纹路清晰地贯穿其中,完美犹如天成。
姜若安举起指环,细细端详。
不只是看外表,而是在感受其内部力量的运转。
成了,这枚指环此刻绝对称得上货真价实的第五序列。
有了它,即使不用夜斩,面对赵青仪也有了一丝丝胜算。
尽管只有一丝,近乎没有的一丝,但这就是有和无的区别。
他要抓住这一丝胜算。
为了复仇,他必须做到。
尽管一夜没睡,但他的精神此刻很好。
拳头握紧,眼中仿若有一把神剑自火中淬炼而出。
李落雁看着那自信的神情,她知道,他做到了。
但她却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
为什么,凭什么?
“怎么是这样一幅表情?”
姜若安悠悠看过来,问道。
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在这里看着……
她正欲回话,肚子却咕咕叫了一声。
一线晨曦从远方喷涌而出,金红色的薄光刹那间覆盖整座城市。
漫天的云彩,都在这一瞬间染上颜色。
日出了,她竟在这里看到天亮。
这肚子也太不争气了。
她暗想。
“走吧,去吃早饭。”
姜若安笑了笑。
…………
“你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也没有什么名师教导你。”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空旷街道上,李落雁摸着自己的肚皮。
他不应该像这样强才对,就像老赵的馄饨不应该这么好吃……
“像想呼吸那样,渴望做到一件事。”
他平淡讲着。
“世上有很多人同样也很刻苦啊。”
李落雁很是不服。
“他们是否会快乐,他们是否会痛苦?”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令她一下子愣住。
“如果会,说明渴望还不够。”
她呆在原地,那个削薄的背影却没有停留。
他身上涌来一股极大,极深沉的压抑,如同海潮,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般无穷无尽。
没有什么,能够令我退缩。
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直到抵达我想要的彼岸。
与赵青仪的战斗,不过是一小步罢了。
怎能在这里失败?
“咻!”
城际线远方,一道青色光芒冲天而起,超过高楼大厦,破入云海。
跃动的秘力波动如狂风刮来,越变越强。
姜若安与李落雁皆以手遮住脸,发丝飞扬。
两双眼睛勉力向那里看去,九重虚幻的天环迎风就涨,大大小小旋转着,收缩舒张如呼吸。
青色光柱一下变得清晰起来,隐隐有图腾神纹雕画。
光柱分为虚幻的九级,其中最下面一级光华大放,渐渐凝实起来。
这是?
李落雁心中有些不妙。
九重天环铸道基,一朝浮屠入云宵。
这浓郁的天青色秘力,这清晰的风属性波动……
全城只有一个人,赵青仪!
他破入浮屠境了!
不,不止如此。
浮屠境和天环境最大的差别,就是浮屠境练就了超凡体质,不再是肉体凡胎,在战斗之中也能吸引秘力进入体内,不再是无源之水。
就算九环超凡者,不运转秘力的话,被剑刺中要害一样会死,只不过是肌肉,骨骼极端发达的凡人。
但浮屠境不一样,已经刀枪不入,力能举鼎。
若是没有转化为超凡之体,那么只能算伪浮屠境罢了。
但现在这样的异像,只有在血肉之躯彻底褪去时才能引发……
赵青仪,已经是货真价实,拥有非凡之力的浮屠境,他应该早在两三个月前就晋入这一境界了,只是一直在淬炼自己的身躯。
今日功成,化茧为蝶,实力数倍于以往,正式跨入真正的“超凡”领域。
这样的话……
她连忙看向姜若安。
只见他默默站着,盯着那远方升起的光芒,衣衫被风卷动,拍打在身上。
那种压抑,坚决的深沉气场再次出现,仿佛整个世界与之为敌般的沉重,都担在了他周身。
他向前走着,一步一步,没有任何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