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驰到相对安全的区域,风一山与白衣少年纷纷跳下马背,站在树林里的羊肠小道上,借助着月光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风一山见那白衣少年不论是个头还是五官竟与自己有九分甚至是九分半的相像。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起先,白衣少年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地他笑了笑,躬身施礼道:“在下武当山风潇然,多谢阁下仗义出手。”
风一山也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风一山,是前面镇子上一家酒楼里的小二。并不是什么侠客。”
两个少年身份相差如此悬殊,就连风一山自己都奇怪自己对他人言道自己是店小二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羞愧,也许是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池中物的缘故吧。
风潇然接着伸出右手,拍了拍风一山的肩膀:“我十七岁,你呢?”
“十六。”风一山望着他,道。
“你我都姓风,这也许是注定的吧。”风潇然坦然道。
“看来是的。”风一山笑道。
那一日,湖北,大雪之后的武当‘真武大殿’上,寂静无声。
武当门下弟子都退出了大殿,他唯独留下了弟子风潇然一人。
此时风潇然立在张三丰身后,张三丰缓缓转过身子望着他最得意的弟子,嘴角微微上扬。
风潇然十七岁,高大俊朗,自从三岁起便拜入武当山跟随张三丰学武。
张三丰喜爱他豁达的性情、极高的悟性再加上一副天生练武的好筋骨,于是将自己的太极剑、太极拳、太极掌、两仪剑法,纯阳内功和梯云纵轻功这些个都亲自传授于他了。
风潇然今日接到一个任务。
长安城王林立下帖子给张三丰,邀武当在腊八这一天前去白云山庄吃酒。说是吃酒,实为王林立五十岁的寿宴。张三丰从盒子里拿出一柄小巧的弯刀,这柄刀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实质上这是一柄来自扶桑的宝刀,名为‘七灵’。
刀背之上镶有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宝刀小小的一柄却可以吹毛断发,最主要的是收藏价值超出一般人的相像。
张三丰要风潇然带去长安城做为给王林立的寿礼。
并再三嘱咐他路上多加小心,不要轻信他人言,尤其是女人。
人品武功,张三丰对风潇然很是放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江湖经验不足,恐被人骗。
风家祖上几代男儿都是痴情种子,料风潇然也不会是个例外。
江湖险恶若是遇上好姑娘是福分,若掉入那些专门以魅惑男人为乐的女人的情网里,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埋伏在杂树林里的那伙强盗明显是为夺刀而来的。但又顾忌武当在江湖上的地位,恐寻他们报仇,因此除了与高手合谋之外还请了众多弓箭手助阵,意在将武当风潇然杀害灭口。
这样以来,武当张三丰那柄‘七灵宝刀’落入谁的手中,就无迹可寻了。
这个计划设想得是天衣无缝。
可没料到得是,武当这个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的少年风潇然武功和应变能力竟如此了得,正当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半路上又杀出个风一山来,将他们的计划完全搅乱了。
这一夜的暗中埋伏,若是武当追究起来,那还得了。
这可真是夺刀不成反而失人命的事。
如此珍贵的‘七灵宝刀’张三丰为何要轻易送与他人呢?
风潇然没有问。
张三丰也没有说。
风潇然认为师傅本就超然,再加上武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即使再好的兵刃对他来说也是看不在眼里的,因此才如普通礼物般送人的吧。
两个少年又在路旁聊了一会儿,风潇然准备要起程了。风一山见他没有了座驾,便把自己的爱马‘棕蜘蛛’让给了风潇然。
风潇然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并邀风一山一同前往长安。
风一山笑着对他说,等再过一阵子把酒楼里欠老板的债还完了,再去长安也不迟。
之后两人依依不舍地话别后,风潇然一掠上马,打马而去了。
风一山望着他的背影,迟迟没有往回走,这时天已经亮了,他为自己昨晚做的事兴奋不已。
因为自他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做了件值得骄傲的事。而且对方还是个自己很欣赏的光明磊落的少年侠客。虽然那侠客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有形的东西,但他的身姿已留在心中,留在了记忆深处。
风一山完全没有一夜未眠的疲劳,他一边哼着歌一边缓步往回走。待他转过林中的羊肠小道,正要走上长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衣襟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似的。
风一山伸手去摸,冰凉凉的触感使他瞪大了眼睛,他从衣襟里掏出来的竟是一块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玉佩。
风一山将这块玉佩朝着光源,举起来,细细地看了几遍。
这真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玉。
玉佩正面极细致地雕刻着一座掩映在云端之中的高山,那高山不但雄伟且充满灵秀之气,简直是惟妙惟肖的仙境呀。
翻过玉佩,另一面高山换成了一首诗,风萧萧日落潮退去,天地生太极……落款是,潇然于华山绝顶。
原来这玉佩上雕刻的是华山!
那个风潇然是武当弟子竟佩戴这样的玉佩,他一定与华山也有很深的渊源。风一山思忖着。
可他为什么要把如此珍贵的玉佩塞到我的衣襟里呢?
看来,他对我也很有好感,这一点是无疑了。
风一山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他刚一走到酒楼跟前,他们主事的那个姓李的总管已经站在门口了:“臭小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又偷懒!都像你这样,早餐还用准备得吗?”
风一山只是垂着头,并不辩驳,因为他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还派出人手去寻你了。”
“你怕我偷偷跑掉呀?我这个臭小子要走得那一天,谁都拦不住。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走,我去干活了。”风一山嬉皮笑脸地跑进了厨房。
李总管长叹一声,拿他也没了法子。
他看似严格,其实心里对风一山这个臭小子还是蛮喜欢的,真心希望他能多留些日子,毕竟现在这个世道机灵又肯干的小伙子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