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戒性屋子，戒性早把斋饭用完，他清俊的目光落在叶灵和曹礼身上，行礼笑道：“两位施主好雅兴，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叶灵不想多做纠缠，直接道：“我听曹掌门说，大湿你不愿意出索命牌。为什么呢？”
戒性微微一笑：“佛家以慈悲为怀，姜怀素今日的报应，合该是因当初他贪恋富贵。若是真的一心秉持佛法，做个苦行的僧人，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苦行僧和普通僧人又是不同。苦行僧真心苦逼，不但不能吃肉喝酒娶媳妇，甚至连好点布料的衣裳都是不能穿的。所遵从的戒律，比地球的和尚严格多了。
但是苦行僧人毕竟不多，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弟子，这种弟子能够娶妻生子，也不用剃头，只要有颗向佛的心就醒了。姜怀素就是这种弟子。
叶灵道：“大湿，不是每个人都能当佛的，苦行僧人固然值得尊敬，可是普通人还是忍受不了那种生活。这件事情就算抛开了姜怀素不讲，你也该出索命牌，因为这已经不是武林的事儿，还牵扯到天下众生。邶国打过来，只会满地生灵涂炭。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关起来门来只念念佛号呢。”
戒性表情凝重，道：“实在不是我佛门不愿搀和进来，而是怕为害武林。叶掌门，你对佛法懂的不少，但是我佛门的事情，似乎你并不太了解。我佛门弟子，最怕就是心性不稳，但是佛门宝典又少，若杀戮过重，佛法又不精深的，极易入魔。每每我佛门出了逆徒，还是得靠别的门派来诛杀的。便是我通寺上下，妄自杀生，而不被心魔困惑的，也不过数十人而已。”
叶灵倒是不晓得这个，看戒性十分认真，便回身看了看曹礼，道：“这……大湿也是有苦衷的啊！”
曹礼一看话题又回到下午自己跟戒性纠缠的地方上了，叶灵也倒戈向戒性，立刻头大如斗。对叶灵的坦白也觉得有些麻爪。若是刚才从佛法开始谈论，现在八成已经打开了戒性的心防吧。
戒性就算再会为人处事，不过是个严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比苦行僧还要苦行僧的，一听佛法，什么都能忘了的，到时候叶灵在旁敲侧击，岂不是会增加说服空性的希望。
叶灵因为上辈子少林寺看多了，一向是把明空山当做少林寺对待的，这会儿才忽然明白过来不同。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是有的，譬如说这个世界没有过年的说法，但是现在五色门已经开始过年了。因为叶灵说是为了庆贺大家搬到临池重获新生，其后每年都要喝酒吃肉庆祝。且她倒腾出来的那些爆竹爆竿和红灯笼，都是叶豪飞很喜欢的，能借着机会大吃大喝，谁不喜欢，这习惯倒是给默许了。
加上其他的风俗习惯之类，都没什么大变化，她时常会将一些很有特点的门派代入地球，也都没啥大区别，谁晓得这边的佛门居然是如此的。
看着曹礼一直对自己使眼色，叶灵决定还是努力一把，道：“大湿啊！佛经为什么少？功夫为什么多？和尚不是主业念经，副业习武的么。”
戒性道：“叶掌门，佛到了世间，是要普度众生，制服妖魔的。但世间的魔太多，它只能以身饲魔，留下来佛经三卷，并制服妖魔的大法三十卷。佛门后人为了拯救苍生，将那三十卷发扬光大，终于世间的魔都消失了，人才得以在这片土地存活。但因为曾经造成的杀戮太重，出家人成了被魔诅咒之人，若非精修那三卷佛法之辈，轻易不能动杀心杀气，不然就会入魔，成了不知疲倦人形的杀戮机器，六亲不认，神志不清。”
叶灵听完这番话，心中只觉得奇怪，这算是怎么回事？不过武侠世界的事情，是不能拿地球那套来用的，唯物主义改成自由心证，不要太正常。
她倒不是全信戒性这番夸大的话，不管是什么宗教，都会神话美化自己的开端起源。她想要弄明白的，就是为啥那些佛教的后人们，没有再编纂出新的佛教典籍来呢。
叶灵咳嗽两声，道：“大湿啊！难道除了那三部佛经，就再也没有别的佛经了么？”
戒性脸上现出忧虑和羞赧之色，道：“惭愧！倒是有后辈的僧人们编纂过佛法，但是却怎么都不如三卷佛经那般浑然天成，充满天地至理，便是连叶掌门你说的那些佛偈十之一二都比不上的。”
叶灵咦了一声，道：“怎么会！但是我听说佛门的功夫千千万啊，为啥功夫能演化的那么好，佛经倒是不行呢？”
戒性更加羞惭了，简直要给叶灵跪下来。这事儿他哪儿弄得明白，只好感慨半天道：“大约……大约是天意如此吧。”
也是叶灵根本没注意到，这世界上的文学水准，其实是非常低劣的，和它的武学水准成反比。
她是个没什么心眼脑子的人，行走江湖这么些时候，居然没有发现很少有练武客附庸风雅。但是在地球的小说里头，那可是太多了。江湖侠客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太多了，个别牛逼的还会绣个花盖个房什么的。
但是这个世界的挫逼侠客们，一个个除了武功啥都不会，放地球的武侠小说里就是巨鲸帮龙套甲乙丙丁。
这就证明着，一个世界若是文发达，那么武肯定会落了下乘，一个世界的武学发达，文就不行了。文物不能兼得。
叶灵还没弄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地球的文再发达，跟她也没啥关系，因为搁地球大家都识字，她这样水准的就是个白丁。
别看她好像记得几个佛经故事，但那几个都是那些烂大街的俗套段子，真让她来个经文，立刻抓瞎，别说经文，就是诗她都不会背几首的。
所以说，这世界的文学水准不管多低劣，对她来说，都没啥区别，反正她自己也就那水准。
看叶灵皱着眉头好像想的很深奥的样子，戒性道：“叶掌门难道有什么好办法？”
叶灵摇了摇头，道：“你们钻研佛法多年，都没有法子。我这个在家人能有什么法子。”
戒性还不放弃希望，道：“贫僧这几日一直挂心着叶掌门说的那个故事，不晓得叶掌门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到底讲的什么。”
叶灵挥挥手道：“哎！也不是什么。我本以为会对你们佛家子弟有点用的，但是眼下听了你说的，却是没用了。那个世界的佛和这个世界的佛产生的方式有点不同，所以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取经的故事。”
“取经？这世上还有别的真经存在？”戒性眼睛亮的跟三百瓦灯泡一样，噌一下瞪着叶灵。
叶灵摆摆手道：“您别高兴了，我告诉过你，那是个架空世界，跟咱们这儿不同。那里面的经文在一个叫做西山雷音寺的地方，里面住着如来佛祖，那几个人从一个叫东土大唐的地方出发，走了十几年，才把经文取回来。”
“别说是十几年，就是几十年，若是能取到真经，我明空山僧人愿倾巢而出，前仆后继！”戒性大声道。
叶灵看他激动了，赶紧摆手道：“你别着急啊，真的没有那个地方，没有那个经文的。您啊，悠着点儿。我们还是继续来谈正经事儿吧，你到底出不出索命牌啊！”
也不能怪叶灵太心急，而是她一看见宗教狂热分子就有些腿软。因为末世最后那段时间，那些宗教狂热分子可是闹了不少事儿，借着他们信仰的神的名义，没少折腾啊。叶灵已看戒性这舍我其谁的样子，就肝儿颤了。
她宁肯不要曹礼的奖赏了，现在也想溜走跑路。
曹礼看向叶灵的目光，那是完全的无语了！这姑娘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能脱线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好想咆哮一句：“坑爹呢！”
看戒性这样子，明显是已经上钩了嘛，你干嘛忽然又提起来索命牌！索命牌是这时候提的么。
不过幸好，戒性也没反驳叶灵的话，而是继续认真的看向叶灵：“虽然叶掌门你说那小传只能让潘先生讲，可是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你总该晓得，不如先告诉了我吧。”
叶灵看着激动的戒性，脑子嗡嗡的大。九九八十一难说着顺口，可谁记得那么齐全啊，她也就是把那些经典桥段记上了几个，譬如什么女儿国、红孩儿啊之类啊。剩下的还要见了潘艺香现编呢。
叶灵刚想开口拒绝，腰上就给人掐了一把，悲愤的回头一看，见曹礼面不改色的看着戒性，但是那拢在袖子里的手都没往回收的，继续在她背后保持着要掐的姿势！
叶灵看着曹礼这德行，热泪盈眶了。大爷啊，你一百多岁的人了！你至于么！你要不要这样啊！女童惨遭老汉毒手为哪般？其中隐情又是啥？
曹礼显然是不打算放手的。叶灵无奈，道：“我只能说一点。剧透是不好的。”然后巴拉巴拉的先科普了一下地球的神仙构架——哦，不，是西游记的神仙构架。
要说西游记的神仙构架，那是相当的混乱了。叶灵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了，从西方如来扯到道教的老子，再到南天门看门儿的，又到地上的各种妖怪。
戒性听得一脸茫然——看那意思，里面不止是佛教啊，还有很多奇怪的宗教。叶掌门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只是想听佛教而已，你扯远了，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