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为何不去那广聚轩大快朵颐,非要来这……”老胡看了看面前烟雾弥漫的摊市,一脸难以置信。
“客栈不是离那广聚轩近的很吗?先来这异域摊市,晚间再在广聚轩吃上一餐,也省得绕路,多好。”仇祝说着,已经馋的不得了了,他远远的看见一个烟雾缭绕的摊子,摊前烤架上面串串羊肉上的油脂“吱吱”地响着,着实让这好几日没好好吃上一餐的仇祝垂涎欲滴。
前面的摊市里面看那些摊主有些高鼻深眼卷发,还有些留着小胡,总之是在玄都一路走来都十分少见的样貌。
这些外族人各有各的摊位,摊位之后甚至有些极富异域风格的各式建筑,回头一看层出不穷的飞檐重阁,倒好像置身两个世界交界一般。
这眼前的一切对于老胡来说大概是陌生的,甚至避之不及的。也难怪那些摊位前都没有多少人,有也多是同样样貌的外族之人。
仇祝就不一样了,学校后门夜市的羊肉烤串,可是他大学生活的一大润色。没想到在这古香古色的玄都里面,竟然有这般地方,他还想着这般时代,民族嫌隙颇深,恨不得拒之千里之外,却没想到玄都之内竟有这样的去处。
“公子有所不知啊!这些异族,可通常是凶悍异常的,常人避之不及,公子怎的还自己往上凑呢?”老胡有些急眼了。
“老胡你也有所不知啊!”仇祝一拉老胡,脸色向往地说,“在我家乡,随处可见这些所谓的外族之人,四海之内皆兄弟,怕什么!”
老胡叹了口气,见阻挠不得,将信将疑地跟上几步。
仇祝也不多说,哈哈一笑,大踏步地走进摊市之中,看那样子,毫无顾忌的样子,让四周的外族之人都有些讶异。
仇祝首先就走向一个烟雾弥漫的羊肉串摊子,摊后面的老板靠着躺椅,看样子许久没有生意的样子。看他的模样,深眉大眼,一头棕色卷发,看面相在家乡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俊后生,神色十分的悠闲,好像丝毫不关心生意。
“店家,这羊肉串怎么卖?”仇祝吆喝一声。
闻言,那摊主回过身来,双手在身上布裙一擦,马上带着笑脸打量了一下仇祝,用他的家乡口音说着:“客官,要来些,什么?”
仇祝哈哈一笑,指了指摊前烤架上面的肉串,也用那般口音说道:“羊肉,来二十串!”
摊主一愣,顿时哈哈一笑,把烤架上的羊肉全推到一边,回身去箱子里面拿出来一把羊肉串。
“这里的,不新鲜。”摊主说着,把手中肉串放在了烤架上。
一边烤着,摊主一边哼起歌来。
仇祝听那旋律,倒和记忆中新疆肉串老板最爱的调调一模一样,心中有些怀念了,大学后门的烧烤摊,仇祝也不知在那里大快朵颐了多少回,烧烤后充斥着碳火气息的鲜嫩肉质在口中被搅碎,动物蛋白质在胃中流转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幕被老胡全然看在了眼里,看他那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有些戒备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只见附近的摊主都是满脸的笑意,偶尔看过来几眼,心中似乎想通了什么,深深地看了仇祝一眼。
一旁忽然传来“咦”的一声,走到摊前一个高大的身影。
仇祝转身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的眼睛正好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仇祝就感觉自己视线深陷进一片深渊一样,不禁背后有些发汗。
那人马上收回了眼神,脸上轻带笑意,对着店家说道:“店家,来上二十串!”
“好嘞!”摊主回身又去箱子里面拿出一大把肉串来,足足拿了三次。
仇祝稍稍打量了一眼那人,看样子,一身粗布衣着,脖子上披着一条白巾,满是汗渍,看面色红润,面相十分的憨厚。
仇祝看过去,却感觉这人眼神与相貌实在是有些矛盾,背道而驰。再看又觉得这人目光炯炯有神,却没有了那种摄人的光芒。
此时摊主从烤架下面拿出来个木碗,把烤好的肉串放到碗里,递了过来。
仇祝伸手接过羊肉串,对着摊主点头称谢,摊主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句“朋友”。
老胡已在一旁的桌椅边坐下,看到仇祝在一旁坐下,悄声地说,
“公子稍等。”
说完,老胡不知到哪里摸出来一根银光闪闪的细针来,在羊肉上面一扎。
片刻之后却不见那细针有什么反应。
仇祝哪里还能不明白老胡是什么意思,顿时笑起来:“紧张过头了,老胡!”
老胡面色有些红润,轻声地说:“有时还是谨慎些好。”
“偌大玄都之内,老人家,何必如此谨小慎微!”一旁传来洪亮的声音,那披着白巾的汉子走过来坐下,拿下白巾在脸上擦拭了一下。
仇祝和老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仇祝反倒是有些紧张,之前和这汉子对视一眼,便知此人必是高人……
“这位大哥,不知从前可曾见过?”仇祝轻吸一口气,露出来一抹笑意。
“萍水相逢即是缘,再说,汉人皆惧外族,在西番摊前相识的,你我三人应是首例!”汉子笑起来,那声音十分得洪亮,一听便知是练家子。看他那健壮身躯便可窥得一二。
听这汉子所说,西番人便是汉人对这些来自遥远西方之人的称呼
仇祝舒了口气,当时便放松下来。
“玄都真是好生气度,竟容得西番人在此独占一条坊市。”仇祝感叹道。
“之前在后面听到公子那句‘四海之内皆兄弟’,气度非凡,亦非常人可及!”汉子一只手伏在桌上,看着仇祝,眼中满是赞叹之意。
“不知公子来自何处?”
仇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已不在北玄洲内,我到此处,也不知跋涉了多久。”
“公子竟是洲外之人!”大汉满脸的好奇之色,“那可比西番人更为稀罕了!”
说完,大汉站起来回头吆喝了声:“店家上酒,快些烤着,可别把人饿死了!”
仇祝把眼前羊肉串推到大汉面前。
“大哥不妨先吃着。”
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托:“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待烤好之后,大哥还我几串便是!”仇祝嘿嘿一笑。
“公子真是妙人!这便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哈哈,繁文缛节,我也懒得受着!”说完,大汉又看了眼仇祝,见仇祝笑意真诚,伸手拿起一串,张口便咬。
咬下一块肉后,慢慢在嘴中咀嚼,大汉脸上露出来一抹享受的神情。
……
酒足饭饱之后,仇祝感觉酒后心神摇曳,有些惬意地坐着,一旁的老胡堪堪吃下两串,才刚放下心来,桌上肉串却已经被仇祝一扫而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一旁的大汉眼看着是有些醉了,拍了拍仇祝肩膀,忽然说道:“公子,你倒给我说说,这偌大北玄,怎的就容不下这所谓异族之人?”
说着,大汉正襟危坐,眼神却有些迷离,看样子十分滑稽的样子。
“可看这西番之人,也不过是吃肉喝酒的常人,百姓皆以西番野蛮之辞,众人皆避之不及。”
仇祝趁着几分酒醉,倒也有些兴奋起来,他稍稍眯着眼,说道:“所谓异族,不过就是几百里外,难以一见的异处之人,百姓口耳相处,此间但凡有一狭隘之人,传闻便变了味道,更不要说自恃高人一等的大有人在,百姓所忌惮的,不过是传闻中的凶狠异族罢了!”
大汉闻言,低头沉思片刻,顿时眼中一亮。
见状,仇祝更是有些小小自得。
“其实几百里又有多远?在这北江域,更不要说天阳界,只不过是偏远渺小之地,在那北玄洲外,难保玄元之人也不过是所谓异族罢了。在我看来,这玄元王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万民平等之策更是足以惊艳古今,若是这平等广推世间一切人等,人不以高人一等为乐,世间偏见,其实自然便销声匿迹了。”
说罢,仇祝想起来,当年高考的时候,他便写了这样一篇文章,这才让他拿下来语文一百三十多的分数,他誊写下来,可是让他的语文老师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
大汉琢磨了一阵,好似恍然大悟,顿时一拍桌子,看那样子仿佛得了至宝的样子。
“公子大才啊!敬佩敬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仇祝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摆了摆手,感觉酒劲上来,面色有些潮红地说道:“有缘自会相见,何必再问姓名?”
说完,他有些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旁老胡赶忙搀扶了下,看他一老人家却来搀扶一酒醉之人,着实让人觉着好生滑稽。
老胡摸出来一些铜钱,放在桌上,对着大汉点了点头,搀着仇祝离开。
其实仇祝向来酒量就差的很,兴头一来,稍微多喝上一点,就意识模糊了,此时就只想找个床榻一躺才好。
还坐在桌前的大汉看着两人离去,眼中光芒一闪,竟然又一次露出来那种深邃来,仿佛是摄人的深渊,让人心生忧惧。
“此人如何?”大汉有些突兀地说着。
谁知一旁的摊主竟然走了上来,甩着条油污的布放在肩上,在大汉一旁坐下来,眼中隐隐有一些喜色。
“此人真是百年难遇,甚好甚好!”摊主难掩脸上的笑意。
“我玄都能有这般人,倒是便宜了华使者了。”大汉站起来,拍了拍摊主肩膀,一脸的可惜神色。
“此话见外,殿下之心囊括天下,西番与这玄元百姓,有何差别?”摊主拱手说道。
“说得好!”大汉眼中顿生雄图,深邃目光之中无边无际,“世间万民齐携,有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