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节的晚宴,皇后以及位分高些的嫔妃的参加。
当日方若华一身宫装,坐在凌云天的身侧,扬起的脸上带着一贯母仪天下的笑容。
海蓝萱与朗明月挨着坐在一处,所以重臣贵族都到齐了之后,外国时辰才觐见。
此时,一道熟悉又有些久远声音自大殿中间传来,打断了海蓝萱的思绪,。
她自声音来源看过去,却顿时花容失色,怎么也抑制不住胸口的惊讶。
“萱儿,你怎么了?”朗明月看到她失神的模样急切的问道。
而她却仿佛没有听到朗明月的呼唤,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已经走到一旁落座的男人。
朗明月心中一急,伸手抓住她放在腿上紧紧相握的手,“萱儿!”她的声音加重了一些。
她才蓦然回头看向朗明月,视线中仍旧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怎么了?”朗明月心中急迫生怕被谁看到她刚才的无礼举动。
她苍白的脸上滑过浅淡的笑容,她轻轻的摇摇头,“我没事!”
芸惜也发现了她的不对,轻轻的伏在她的耳边说道,“主子,奴婢陪您出去透透气?”
她摇摇头,此刻的她已经自刚才的紧张与惊讶中醒过来,虽然心中仍旧疑云重生,但是却已经恢复了理智。
重新又将目光投向那个男人,恰巧那男人也望向自己,目光在空中相撞的一刻,顿时火花四溅。
他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一般的平淡。
他认得自己,一定是认出来了。
随后自嘲一笑,自小相识,曾经差一点便与她成为夫妻的的男人,怎么会认不出她呢!
不过,他的淡然却让她觉得疑惑和惊讶。
看到此时的自己,身为帝妃,又有了身孕,而他却丝毫没有一丝惊讶与难平。
他究竟是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赵寒洛?
一瞬间心中的疑惑压得她透不过气,此时上头递过来的一道目光热辣而直接的落在她的脸上。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是谁!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迎上凌云天的关切的目光,安慰一笑,告诉他自己没事。
他才安心的点头。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凌云天与赵寒洛仿佛并不相识,赵寒洛作为雪域国的特使而来。
而父亲与赵寒洛却装作并不相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她彻底的陷入了困惑之中。
他不是一直被凌云天囚禁在北地,不是中了毒?即使她给了他解药,他也不该成为雪域国的特使,更加不该出现在这里!
芸惜看着她不断颤抖的手,紧紧的握着杯盏不放手吗,心中担心,再次上前,“主子,可是不舒服,奴婢扶您出去透透气吧!”
她慢慢的松开手,在芸惜的搀扶下走出去。
离开晚宴大殿之后,心中稍微一松,才觉得疲乏之极,踉跄中若是没有芸惜的搀扶只怕她会重重的摔倒在地。
刚才浑身绷紧的厉害,以至于此刻浑身都酸痛的很。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紧张过,从没有一刻,她如此彷徨过。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确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赵寒洛与凌云天,与父亲之间的纠葛,也许并不像当初她所想像的那般。
慢慢的转过长廊,那里静寂的很,鲜少有人经过,“主子,要不要去偏殿休息一下。”芸惜指着不远处的偏殿。
她摇摇头,“不,我就在这坐坐就好了。”
芸惜看出她脸上的疲惫也不多说,“主子,那奴婢去拿件披风了,去去就来。”
她低头一看才想起,刚才出来的匆忙竟然连披风都没有披就出来了。
点头答应着,此刻她也正想自己静一会,将心中的烦绪都好好的理一理。
抬头看看天上的星光,她突然觉得那么遥远,好似上一次仔细欣赏星光还是在府中,与娘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记忆已经变得久远,许久都未曾去回忆过。
自迈进宫中之后,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哪还有时间放下一切去欣赏星光。
可是,此刻她却是更无心情了,只不过突然间心中有什么重重的放下了,而且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无论赵寒洛究竟是怎么回事,至少她知道云郎并未将他如何,看下去他全身上下完好无缺也并未残疾,甚至看不到一点伤痕。
那么,她此刻终于坦然了吗?
她心中的那份自责与内疚也中终于可以放下了,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一丝不甘与心痛。
那是不是说明,对于她如今嫁作他人妇,赵寒洛心中并未有一丝不满与嫉妒。
深吸口气,这样想来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也许事情的真相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此刻的宁静与心安,才是更重要的。
“真的是你?”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莫名中竟然还有一丝熟悉。
她惊讶的抬头看去,目光却立时凝固在眼前人的身上。
月光下,他披着一身银光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没有死?”她不自觉的喃喃说出口。
男人看着她,突然抑制不住脸上的惊喜,几步过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真的是你,太好了。”
一瞬间她竟然激动的流下了泪水,他真的没有死,身负重伤之下被人团团包围,他竟然没有死。
将她送出包围,自己却转身重入危险,他竟然没有死。
想起在南蜀中的惊险一幕,她心中为他依然活着而欣喜不已。
终于陌生的怀抱中她惊醒,慌忙推开他。
他放开怀抱,然后睨视着她。
“别哭。”她流泪的模样让他心疼,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慌忙转头,“别......别这样。”话语中带着惊慌。
他的手在半空空握成拳,然后微微的笑道,“你是他的妃子?”
入席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她坐在他的妃子之中。
她迎上他的目光,然后肯定的点头,“是的,我是云清皇宫中的女人,他的妃子。”
他非但没有惊讶反而一脸释然的说道,“我说之前为何如此坚决的拒绝我,原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过若是我一样也可以给你,更或者会给你比现在更高贵的身份呢?你当初还会那般坚决的拒绝我吗?”他的话中带着一丝轻薄之气。
她慢慢的站起身子,眸光转冷,“更高贵的身份是什么?皇后吗?呵呵......可是我不稀罕。”轻蔑的笑过后,她转身就走。
刚才初见时的惊喜此时荡然无存,她以为他会是与众不同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没想到他与那些官宦子弟一样,满脑子里都是权贵荣华。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急切中他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挥开他的胳膊,“在你的世界中,女人,只不过是用荣华富贵圈养起来的宠物!可是,我不是。从前谢谢你,从此后你我最好不见。”
他的手却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说道,“如是当真如你想的那样,我又何苦为了你出生入死?”
这一句话自他的嘴里说出,她的步伐顿时停住。
从前他从未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从未承认过为她做过什么。
“习武之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用来拿武器的手。这只手废了,是为了你。”他肯定而清凉的语气在耳畔清晰传来。
她忽的转身,看着他的右手。
上一次在山洞的时候,他怎么也不肯承认,虽然她早就猜到了,可是真的确定的一刻她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疼了。
悬崖之上,他肯定的语气,和最后惊讶与失望的神情在她的心中从未忘记过,一直清晰如昨。
“再也不能拿鞭子了吗?”她轻声的说道。
他没有回答,随后抓住她的手臂,“那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活着,我还能见到你,一切都值得。”
她抬头看他,心中涌起一丝温暖,这是除了凌云天之外唯一一个温暖过她的男人。
想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最后只能摇头,“我与你注定了此生没有缘分,我与他不只是帝妃,我们彼此相爱,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他。”
她没有挣扎,只是轻声的说着,她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可是却依旧自他的眼中看到了裂痕,那是充满希望之后的颠覆。
好比她出嫁的前一晚,得知自己的新郎被囚禁,自己要另嫁他人时的绝望。
只是一瞬,这一瞬的心碎却被她看的清楚。
手心中传来阵阵刺痛,原来伤害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竟也是如此心痛的事。
“真的如此爱他吗?真的不能跟我走吗?我不在乎......”肩头骤然一紧,他似是做了很大一个决定一般说道。
“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她的话打断了他,她不忍再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肩头一松,他慢慢的松开了她,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眸光看向她隆起的肚子。
“是吗?那......恭喜你!”他笑着说道,。
她眸光含笑,“谢谢你。”
远处芸惜的身影已经站了好一会,她看看他,“我该回去了。”
他让出了身子,看着她自自己的身边走过。
他知道,这一次的转身只怕便是永远了。
咫尺天涯间,他与她再无交集,再无可能。
“我.....叫沐雪晟!”他在她身后突然说道。
是啊,认识这么久她们从不知道彼此的姓名,记得那次他给她的玉牌中,刻着一个雪字,那时候她就猜想,也许这是他的名也说不定,果然她猜对了。
她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却含着几分遗憾,没有转头她停下脚步,“海蓝萱。”
“若是他带你不好,你便拿着那玉牌来找我,我等你!永远!”
“烈火很好,我一直给你留着它,回国之后,我便派人给你送来。”
他的话洒在她的背后,带着热切与凄凉。
她没有转身,眼角温热,这一生,既然无法偿还,上天又为何要让她欠下这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