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看见小不点。
夜安和小月儿这么些年跟在陆九思身后,看遍了朝代的起起落落,各种人物更迭登场又很快消逝,看陆九思越加沉稳,也再不插手任何事物,任凭万物人世自然产生和消亡,他俩也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印象中那个早夭的小婴儿。
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她。
不饿时乖乖巧巧,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
有哪里不舒服或者不满意了,涨红了脸,闭起眼来哇哇大哭,曾经多少次这种哭折磨得陆九思痛不欲生,想忘也忘不了。
没有不舒服只是想要陆九思抱抱时,就微微睁大一双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陆九思,张开的双手没有回应,马上就撅起嘴,看情况准备咧开嘴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个小孩子重新投胎了,现在就在眼前。
为了心中那不明原因的一点牵挂,这回陆九思哪里也不敢去了,就守在小不点附近,用身上这么多年攒的钱财,在小不点家附近买了一栋宅子,比邻而居。
几百年来,陆九思对各种精美漂亮的饰品古董越来越喜爱,走哪收集到哪,身边有空间术,保存起来也方便,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夜安和小月儿看着陆九思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年轻英俊,老持稳重的地道的古董商人。
夜安看出陆九思这次改策略了,他大概是不想再只能偷偷摸摸的去看小不点,想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小不点周围,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护佑小不点长大。
几次进出和小不点的父亲碰上了,陆九思按耐住激动地心情,和小不点的父亲寒暄上几句,慢慢的,两人就熟悉了。
小不点的父亲经营一家药材铺,生意还可以,所以家里还是略有薄产的,陆九思不想差距太大,就在药材铺的旁边开了一家小小的古董铺子,两家人互相来往,也挺热闹。
小不点周岁起名时,实诚的药材铺老板还咨询了陆九思的意见,陆九思回去就开始琢磨,最后想了个瑾字,小不点就像他收集的美玉一样珍贵漂亮,再合适不过。
第二天拿去给药材铺老板看,果然非常满意,药材铺老板姓代,所以,小不点新出炉的名字就叫代瑾。
时间过得飞快,夜安和小月儿看着陆九思有时间就围着代瑾打转,看着代瑾像初春的嫩芽慢慢抽高长大,看着陆九思满眼的吾家有女的成就感,尽管那不是他亲生的。
与在和代瑾独处时日渐放飞天性,幽默风趣的陆九思不一样,夜安的话越来越少。
经常的一整天也没有一句话,更多时候都是怔怔的看着陆九思和代瑾,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渐渐小月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代瑾一天天长大的模样,觉得有什么捏住了他的心脏似得,压抑又沉闷,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的陪在哥哥一旁。
直到有一天,长大的代瑾在陆九思面前知道害羞了,不再和陆九思肆意耍赖顽皮,反而开始在意男女大防,而陆九思对这变故只觉懵然慌张无措,傻里傻气的在那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单纯的样子,让夜安笑出了声。
“小月儿....我母亲,漂亮吧...我父亲,是不是,很可爱?”
小月儿的眼眶瞬间通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明明是用笑着的语气说的这句话,可是他却只感觉到了莫大的悲伤,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眼里决堤般流出来,惊惶的看着哥哥,小月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哭了?”夜安唇边依旧是暖暖的温柔的笑意,轻轻帮小月儿抹去颊边的泪珠,夜安看着指腹上闪闪发光的小巧泪珠,不禁感慨,小月儿的眼泪都像他本人一样小巧精致。
忽然很想尝尝小月儿为他而流出来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夜安把指腹上泪珠允进嘴里,抬手压着小月儿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在小月儿挣扎之前,紧紧的抱住了他,是甜的呢。
代瑾及笄年,可许嫁时,夜安和小月儿看着小姑娘鼓起勇气,跑到陆九思面前,“愿娶否?”
看着陆九思诧异到惊吓然后瞬间跑掉,夜安在被陆九思的视角带着跑走前,回头看着代瑾,看着小姑娘抿紧了嘴,也没有哭,只倔强的看着陆九思跑走的方向。
陆九思确实被吓坏了,几百年的漂泊,年轻俊逸的长相也确实给他招来了一些异性的青睐,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代瑾,也会是这种心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从来没有过的心理反应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
辗转反侧了几天,陆九思想了很多,他还没有忘记他是谁,他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虽然暂时对修复空间通道消极怠工,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天是一定会回去的,回去天玑族,一辈子守护族人。
被困在往生之地一辈子。
往生之地没有阳光,没有多姿多彩的生活,没有父母在身边,甚至没有漂亮的衣服,种类多样的吃食。
他的小代瑾,不该承受这些。
他是喜欢代瑾的,喜欢她笑起来颊边的酒窝,喜欢她可爱娇谐的性格,喜欢她对着自己撒娇,喜欢她看自己时依赖的眼神,代瑾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欢,珍而重之。
想明白后,陆九思发现,原来,他这么喜欢小代瑾。
在阳光下生活了十几年,小代瑾不会喜欢天玑族的生活的,即使有他在一旁,但是小姑娘的爱恋,假如有消失的一天呢。
当没有至臻的感情为依托,小姑娘每天会过怎样痛苦的生活,陆九思无法想象,他害怕自己看到小姑娘因为自己的一时决定,后悔一辈子。
从陆九思日渐消沉的反应来看,夜安已经明白了陆九思的决定,也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他担心代瑾。
他明白母亲是怎样的性格,柔韧又倔强。
在各种围追堵截,胡搅蛮缠之后,陆九思跑了,这回是真的跑了,他觉得是自己的不断出现,可能还在给小姑娘还有机会这样的错觉,而且这么些年,小姑娘除了一些不威胁生命的小磕碰之外,也没碰到什么危险挫折的事情,所以,陆九思果断的消失了。
时间久了,真正长大后的代瑾就会,定会慢慢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