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在教养所的特殊会议室里,满面春风的大亨千金钱亿嘉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我上周给大家布置的作业,希望大家都认真完成了。”
“哈欠!”这漫长的一节课听得凌一直打哈切,昨天余韵对钱亿嘉的描述可谓针砭至极,本来凌一还以为是余韵的心理原因,今天上了节课才知道,确实如此。
简而言之,满嘴大空话,一看就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最关键的是这位大小姐还能被自己这些废话感动至深,凌一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小时候在洋礼堂听过的圣经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余韵小姐,请你第一个开始吧。”钱亿嘉点起了和凌一坐在一起的余韵,余韵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挺胸抬头,让自己胸前的罪恶更加罪恶,引得角落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雄性口哨不断。
“没写。”余韵站在钱亿嘉面前,比对方高了将近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完完全全的气场碾压。
“余韵小姐!”钱亿嘉有些愤怒,“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助你早日离开教养所!并且不再回到这个地方!不是在坑害你!”
“上次作业是什么?”凌一扯了扯旁边的女人,女人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一眼凌一,“原来是新来的小哥啊,是什么来着?啊对,给父母的一封信。”
“呵,呵??”凌一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钱大小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都是在这里的人了,你还让给父母的一封信?真是生怕这些犯人不翻了天。
“哎呦,大小姐,你当这是幼儿园啊?哄小孩呢?”余韵满脸冷笑,“给父母的一封信?你不如直接帮我邮把刀过去怎么样?”
“余韵小姐,我知道你跟父母不融洽,但是??”“停!打住!我知道,血浓于水,亲情难断,父母永远是爱着孩子的是不是?”
“你都知道??”“我知道你马子!”余韵狠狠一拍桌子,钱亿嘉身后的警卫都向前迈了一步,“少把你那一套往我们身上用,在这坐着的,十个有九个半用不到你那一套太平盛世的理论!还留作业?你给你那帮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姐们留去吧!”
“我可爱的大小姐,这里的每个人见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都比你多的多,我们不是您这种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幸运儿,你以为你在这流两滴眼泪,说两句好话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省省吧,老娘玩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你要是想让我们对你感觉好一点,不如送几包烟来的实在。”
余韵机关枪一样的话语攻击把钱亿嘉怼的哑口无言,脸色发青,两只眼睛红的好像过年的红灯笼,吭哧了两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哥,走吧,别在这磨耳朵了,我们两个回单间里聊。”余韵丝毫没有把人家孩子气哭了的负罪感,拉着凌一的手,在一圈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离开了会议室。
“我倒是挺好奇一个问题。”回到单间,凌一深呼吸了一下没有脂粉味的空气,“这里应该都是妓女才对,怎么见到我这个男人兴奋的跟磕了药一样?三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听你这话,就知道是个没老婆的人。”余韵对着小镜子给自己补了补腮红,遮盖自己苍白的脸色。
“女人吗,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看看这里的,哪个不是人老色衰没人疼没人爱的女人?平时就没几个恩客,好不容易接个男人,不是酒囊饭袋,就是粗鄙糙人,满足不了自己那点欲求,还得装作被他们搞爽了的样子,劳心费神,小哥你后一句话说的可不对,三条腿的男人不少,但是小哥这种风度翩翩、年轻力壮还能落到我们手里的,可不就是个三条腿的金蟾?”
“简单易懂。”凌一轻轻鼓了鼓掌,和余韵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女人对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并不是一味地抱怨或者赞扬,而是能够条理清晰的阐述自己的观点与看法。
昨天夜里,余韵喝醉之后将自己的观察方法混乱但是完整的教给了凌一,这让凌一对她的感觉大为改观,这套毫无总结性的观察分析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实用性远超间谍教材。
对此,他只能理解为:亲身经历过一切的妓女要胜过一个只听说过一切的教授,虽然两个人都是为了活着,但是活着这两个字对他们的份量明显是不一样的。
不过相对的,这套方法对凌一而言同样不适用,他没有余韵那样丰富的让人想自杀的生活经历,也许五十年之后,他会综合自己一辈子的经历为余韵写一本书。
最后,如果昨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余韵没有对着他发出以及做出不可名状的声音和动作,他对余韵的感官应该会再上一个台阶。
“小哥,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自由的生活呢?”余韵突然主动勾起了话题,“我这样的生活?每天陪着不同的男人睡觉,挥霍着自己的美色,人老珠黄之后,找个没媳妇的老实人嫁了,老天爷要是给面子,说不定还能有个孩子,这算什么?”
“自由啊,你觉得我自由吗?”两人对视一眼,凌一摇了摇头,“错了,我要照顾妹妹,要保护一个老头,要维持生计,还要像现在这样,出任务,你认为我很自由吗?”
“那,小哥,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自由。”
“嗯??你写日记吗?”
“不写。”
“为什么?”
“日记这东西,是用来写心里话的,可是写出来的,就不是心里话了,心里话是写不出来的,落到笔下的不过是一纸屁话而已。”
“你看,这不就结了?你都知道写出来的心里话全是屁话,难不成要我用嘴给你编一套自由论出来?”
“哈哈哈哈!”余韵笑得前仰后合,“小哥,你果真是个妙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我最重要的宝贝。”
余韵从床下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些零零碎碎,还有一本画册。
“不用看了,一点金银首饰,吃不上饭的时候可以换口饭吃,这才是宝贝。”余韵小心的把画册拿了出来,并不是大秦帝国的产物,画册封面是萨内加尔文,凌一也不太认识。
“这几个词,是七彩的小鸟花园。”余韵指着单词一个一个翻译,“我第一个男人送给我的,他是萨内加尔的退伍军官,十几年前,从大秦回了祖国,他答应我要接我去萨内加尔,结果一去不回,鬼知道是死了还是把我忘了。”
“看起来是儿童画册?”凌一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就算他不认识几个词,也能看懂这一页的故事,因为实在是太好理解了。
“啊,很简单无聊的故事。”余韵轻轻抚摸着画册,“他曾经跟我说,在他的家乡,七彩小鸟是自由的象征,他希望我能像七彩小鸟一样,张开翅膀,在五彩缤纷的花园里自由的翱翔。”
“但是明显不是这样。”凌一将画册翻到最后,最后的几张,明显不是印刷体,是余韵手绘上去,并补充了秦文。
“七彩的自由小鸟在飞翔的过程中被雷电击伤了翅膀,被污水污染了颜色,又吃下了有毒的种子,它漂亮的七色羽毛开始脱落、褪色,最后,七色的小鸟变得乌黑,它的翅膀变得僵硬,自由的鸟儿无法继续飞翔,它倒在了枯萎的花园里,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这是儿童画册。”凌一一脸严肃的看着余韵,后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是吗?”
这是凌一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女人眼睛里有了光,有了一丝孩子一样的顽皮,这种诡异的差别感,就好像匹诺曹在爷爷的面前突然从木偶变成了人。
“如果你能一直这么像个人一样,也许我会在走之前满足你过分的愿望。”
“什么?”
“没事,困了,刚才催眠曲听得乏了,想睡一觉。”
“要不要姐姐陪你做点睡前运动?”
“免了,肾亏。”
斯特瓦尔,皇宫。
“参见伟大的叶卡捷琳娜大帝!”华丽的宫殿内,三十出头的叶卡捷琳娜大帝一脸懒慵的坐在皇位宝座上,看着跪成一排的大臣,挥了挥手。
如果有人能够俯视而下,应该会惊掉下巴,数目众多的朝臣,居然有着同样的眼神,臣服,崇拜,敬仰,以及,狂热。
没错,狂热,基督信徒对上帝一样的狂热,宫殿之中诡异的气氛已经不像是日常的会议,而是十字军出征的誓师。
“扎尼采夫卿,暗鸦计划,准备的如何了?”女皇单手拄着脑袋,一个大臣立刻上前,“启奏陛下!不出二十日,大秦的边境必将变成一片火海!”
“二十天,太长了。”女皇捏了捏自己的头发,“算了,二十天就二十天吧,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遵命。”
“洪先生,斯特瓦尔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的信任也是有限的,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明白吗?”
“请陛下,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