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成小娟去车间上班,发现自己这几天拉下的活都干完了,工时本上记的工时每天都是八小时,心想,这活肯定是刘亚明帮着干的,工时是刘亚明记上去的。几天上班溜号,还有两天缺工没请假,车间领导会来找她谈话,怎么解释?说是病了,例假。不对,不能说例假,这个月的例假已经休了,再说就成笑话了。班长来了。班长是位老师傅,为人挺和善,常是一脸笑。
“小成,家里客人回去了?”
“嗯嗯!”班长怎么问家里客人回去了?怎么回事?
“小刘告诉我,你城里来了几个亲戚,要休几天假去县城,他把你补上工时,让我打你的考勤。”班长说,“你这个徒弟干活不错,为人也不错。”
“谢谢班长关心理解!”成小娟想,刘亚明做事还够细心的。
“小成,有你一封信。”生活服务员走过来,说,“这信是前天来的,你这两天病了?你精神好像不太好,瘦了,眼睛都陷下去了,有病在家好好休息。”
“张会,你看我瘦了吗?”
“你自己没感觉?我觉得你最小瘦了三斤。你怕休病假,以后评级有影响,车间的活叫你那个刘屁徒弟帮忙干,他一个月才定半个月工时,闲得很。”生活服务员张艺以前干过会计,车间的人都习惯叫她张会。她是一个为人热心的快言快语的中年女人。
“你不说我还没感觉。”成小娟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瘦了一点,这一摸,好像就摸到了骨头。张会,你眼力好。”她看到寄信地址是前男友的地址,里面夹着好些照片,想着怎么回事?难道他回心转意了?她借口去工具室领工具,离开张会,去到车间外面山上,背着人拆开信封,一个人都懵了。
27、刘亚明昨天下午在成小娟那里,从言谈中,他发现自己的想法有问题,不切实际。自己追求的东西是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是水里的花,可看不可摘。他想,应该放弃,把这个目标放弃,去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双方彼此彼此的人选。他夜晚在床上想了许多,暗暗敦促自己下定决心,放弃、放弃,把这一切从脑海里抹去,但那张白皙的面孔,那双明亮的眼睛,如阚在墙上的一幅画卷,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七想八想,想到天亮时分才入睡。第二天起床号响了,他睡得好香,我叫他起床,他迷迷糊糊说今天休息。门外有人无聊敲着碗叫着:起床啰,起床啰,太阳晒屁股啰!他突然惊醒,一看闹钟,八点多了几分,上班迟到了,怎么办?去医院开天病假,糊过这一天。他拿起脸帕在门口自来水龙头上淋湿,往脸上涂了两下,匆忙赶到医院开病假。由于眼圈发红,他轻而易举从医生那里开出了病假条。回到宿舍,一想,不对,这假不能休,成小娟今天要是没去车间,她今天的工时怎么完成?他答应过班长每天替她补完工时的。去,还是去车间上班。这时厂区大门关了,厂长也许站在门口察看劳动纪律,要是被查着,说是病假嘛,不好好休息,跑车间去干什么?说出来对不起开病假的医生。再说从大门进车间路比较远,耗时,他想到抄近路,从厂区大门岗哨绕过去,过一座桥沿河边走几十步就是厂区围墙,爬过厂区围墙就是车间,十来分钟解决问题。他到了大家经常从那块翻越围墙的地方。这里长满一蓬大竹子,还有一棵树,厂里抓劳动纪律严格的时候,好些个上班迟到和下班溜号的青年,都从这里爬进爬出,把树杈都磨光了。他像往常一样爬上去,再翻越围墙。围墙这边不太高,两米多点,有人还故意在这里架放一根木头,更加方便大家进进出出。刘亚明爬在围墙上面看见下面的木头不晓得被谁弄走了,只好跳下去。他坐在围墙上,先把双脚伸下去,然后一跳,这一跳,没站稳,左手掌撑在地上,擦破了皮,出了一点血。他心里暗自骂着;操他屋里人,这跳出鬼来了,怎么干活?他走到厂区医护室,看见杨平值班。
“老弟嫂,不好不好,刚才骑单车摔了一跤,给处理一下。”
“刘屁,叫我老弟嫂?你吃我的喜糖了?”杨平拿起镊子夹起药棉,给刘亚明处理伤口。
“老弟嫂,没人在这里,我这样叫你亲热些嘛。”
“你还上班吗?要不要张假条?”
“我去上班。师傅的活没干完,我去帮她干。”
“你看你那眼圈有点红,昨晚做噩梦吓哭了?男儿有泪不轻流!”
“哪里话哪里话,你看我像个意志薄弱的男人吗?这八字没得一撇的事情,脑壳里没得放不下的东西!”
“刘屁,别说得那么潇洒,那么干净。你想透彻了,全放下了,没得一丝丝想法了?我不相信。你那眼睛告诉我,昨晚没睡好。”
“老弟嫂,知难而退嘛!”
“晓得知难而退就是聪明人。”杨平笑着说,“包扎完了,快去帮师傅赶工时吧!哦,你那伤手别下生水!”
刘亚明走到车间,从工具柜里拿出一幅纱手套戴上,发现成小娟的工具柜是开着的,她今天来上班了?抬起头,四周看看,这人到哪去了?
“刘屁师傅,。你怎么才来?都十点了。早点来,把你师傅赶点工时。你师傅好像感冒蛮严重,人都瘦了。”
“你看见我师傅了?”
“我刚才还给了她信,她说去工具室,这么久还没来?”张会说。
“哦、哦。”刘亚明听到张会说成小娟有信,这么久还没来干活,想着,她家里又有什么新情况?他干了一会活,不放心,丢下活计,先去工具室看了看,不在,应该去山边找,她一定在看信,他想。
28、成小娟拆开前男友的信,是女人的笔迹,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小娟同志,我知道了你和我丈夫的关系,如今我们已经结婚了,为了我们将来的生活幸福和你将来的生活幸福,在他的心里没有你的影子,你心里没有他的影子,经过我丈夫的同意,我把我们的婚照和你们之前的部分照片寄来,你一并自行处理。妈的个巴子,这女人够狠毒的!占了我的男朋友,还来一封绝情信。她看看以前和男友的亲昵照片,又看看这女人和男友的婚照。心里骂着,愚蠢的男人,负心的汉子,这女人有我漂亮吗?我哪点比不上这娘们?一丝丝念想也没有了,她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是一个被男人遗弃的女人,忘记不了的过去,忘记不了的那一段美好时光,女人的眼泪是浅薄的,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她咬着牙,把那张看了让人伤心的婚照一点点撕的粉碎,把那些和男友的合照一张张掰开成两半,然后把照片上他的脖子捏断,口里骂着:负心的男人,没良心的男人,你绝情绝义,我捏碎你的头,我捏断你的脖子!她哭着,骂着,拿起最后一张没撕开的照片,看了又看,照片上的她两手把在他的肩上,头欲和他亲昵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朝他嘴上亲亲,她还是忘不了他。恨啊、赌咒啊!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她一时心灰意冷,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人生最大的期盼是什么呢?就是和他同结连理,共度时光,分享人生的幸福和快乐。她正在朝着这个美好的目标奔跑,半途,这个目标却随风而去,没有了,消失了。此刻,她心里空荡荡的,悲伤和痛苦粘住了她的灵魂,心灵经受如此痛苦折磨,还不如、、、、、、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山那边是峭壁,让自己的灵魂随着风在这幽静的山谷里飘荡,去享受大自然的宁静与安详。她站起来,朝山顶上慢慢爬去。一阵山风吹来,头脑一凉,我这么去了,我的父母亲怎么办?刘亚明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刘亚明走到山上,看见满地碎照片,看见成小娟慢慢往山上爬,心想,师傅要做糊涂事,他朝成小娟的背影,叫着:“师傅,爬到上面去干什么?山上面净是石头,没有花也没有草。你看,这朵山菊花好鲜艳。”他从旁边摘一朵山菊花,朝成小娟挥挥,“这地方九月到处是山菊花,你闻到香味没有?”
“哎呀!你怎么跟鬼一样,总盯着我?”她扭头看见刘亚明。
“师傅,下来!我跟你说,调度弄来一批螺杆要跳丝,这个活我不会干,我来找你请教一下。”刘亚明说,“师傅,我木工师傅学的是半罐水,车工师傅我一定要学精,像你一样,样样拿得下。你不要保守,告诉我学熟了,我到县城酒店去请你的客,怎么样?”
成小娟看着刘亚明那神气,也许是命不该绝,一时气畅心顺,心头的阴影雾霾倾刻消散。她从石头上慢慢往下挪动脚步。
“师傅,我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是不是的?小心别滑倒。”刘亚明说,“那上面我去过,我以为能找到什么宝贝,爬了半天,找了半天,屁都没得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工具柜上放了那么多螺杆,我不会跳丝,只有找你指导。车间没人,猜你是在这里散心。”刘亚明说,“你小心一点,别踩滑脚,踩滑脚就坐飞机下来。”
成小娟小心地下着,离坪里还有几步脚远的时候,真的踩滑脚,从石板上一路快速滑下来。刘亚明害怕成小娟跌倒,赶紧向前挡住,成小娟从石头台阶上扑上刘亚明,两人跌倒在地。刘亚明痛手触地,哎哟一声。成小娟从刘亚明身上爬起,不好意思看看刘亚明。
“哎呀!你再长高大点,我两人就不会跌倒了。”
“师傅,这只能怪我妈长的矮小,我爸倒有那么高大,有一米七的个子。”
“你那手怎么的,缠块纱布?”
“今天不走运,骑单车摔了一跤。”
“你还真的不走运,这又摔一跤,伤上加伤。”
“师傅,别说我运气不好,为师傅受点伤光荣。”刘亚明一边检着地上的碎照片一边说,“谁的碎照片丢在这里,影响卫生,我把它扔到上面那个山洞里去,让它霉了烂掉。”刘亚明爬到一块石头旁边,这里有个很深的洞,丢颗石子下去,能听到嗡的响声,他把碎照片丢进洞口。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洞?”成小娟说。
“这山上哪旮旯我都熟悉。”
“你常来这里玩?”
“停电待料我都在这里爬上爬下,这坪里的草有一半是我踩光的。”刘亚明说,“师傅,调度在找我们干活,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再休息一会才去车间。”
成小娟瞄瞄刘亚明,觉得这男人身上有种什么气息在吸引她,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回车间。在车间门口碰见肖凤。肖凤在工具室门口看见他们两个一先一后从山边走来,心生疑窦,这两师徒鬼鬼祟祟的,上班跑山上干什么?莫非成小娟吊刘亚明的胃口?不对,应该是刘亚明揩成小娟的油。
“成美女,你调子低了?降了几度”她叫住成小娟说。
“你说什么?我调子低了?我什么调子低了?”
“成美女,你莫装聋卖傻,瞒不过我的眼睛。你找他调口胃?”
“他怎么了?你真是管的宽!”成小娟不晓得怎么生气了。
“哎哟,真的上火了!”肖凤撇撇嘴,“不说不说,秘密。”
成小娟经肖凤这无意一说,当真上心了。她想起刘亚明这段时间对她的关心,言词间对她的挑逗,他肯定对她有那意思。他的优点是什么,他的缺点是什么?他的优点勤奋顺从,她以后能当家作主,还有那张皮嘴,让人开心;他的缺点就是个子矮小一点。人个子矮小有那么重要吗?况且自己----自己的问题,自己的问题也是个大问题,是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大问题。他要是诚心追求她,她就认了。
刘亚明上机床干活,成小娟指导他。
“你干这活不是会了吗?”她拿起卡尺量量刘亚明干过的工件。
“师傅,你站在我旁边我这脑壳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特灵方,两手就非常协调。”
“真的!我是神仙,能使你脑壳开窍?”
“你是灯塔,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
“你那张嘴又要把我吹到云里雾里去了。”
中午时分,刘亚明说要请成小娟的客。他从厂区食堂打来两碗饭,两人走到车间对面一块大石头旁坐下。今天这里很安静,就他们两人。
刘亚明吃着饭,盯着成小娟怪怪地看。他今天突然发现成小娟对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尽管他怎么说,她没骂他妈的个巴子,言语间亲热了许多,他心里的那一线光亮,骤然变成了一片光明;心里渴望的那一湾清澈的泉水,正向他缓缓流来,越流越快。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在燃烧的那股火焰,心脏突突直跳。
“看我什么呢?想吃菜?”她把碗里的一点肥肉夹到刘亚明的碗里。
刘亚明接过成小娟夹过的那块肉,一口吃了,飞速地扒光碗里的饭,双手把碗举起,单跪着:“师傅,请你把你爱的那颗种子放进我的碗里!”
“你在跟我演戏?”成小娟嗤嗤地笑着。
“师傅,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成小娟沉思片刻。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要的是将来。”
“我必须告诉你,我和别的男人上床睡过觉。”
“我不在乎。”
“我还流过产。”
“师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要你答应我,我一定会让你的将来幸福!”
“你聚了我,心里完全放得开吗?以后不后悔吗?”
刘亚明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后悔,我以后对你要是心存三心二意,我遭天打五雷轰!”
“那好,闭上你的眼睛,”她把一粒纸包糖剥开扔在刘亚明的碗里:“把这颗石头吞下去,我就答应你!”
刘亚明闭着眼睛真的吃下去,欣喜若狂地:“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