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禾张开双臂迎着声音跑去，红光中走出一个女人，身着白色长袍，面目清晰，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妈！”她一把环住母亲，却踉跄一下扑了个空，面朝下栽了一跤。二长老化成了烟雾飘散，随后重新聚集显现出身形。
二长老下意识俯身，伸出的手臂触碰不到恩禾，直接从她身体上穿了过去，只能无奈地收手，眼神中透出一丝落寞。
“你这笨丫头，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哈哈。”上祖老人一边乐呵。一边慢悠悠地朝着母女二人走来，二长老看到老人先是惊讶，后反应了一下便立马跪下，双手环在身前对着他行礼。
“不用不用，都到了阴间了，谁还管这些礼数。”老人锤着自己的腰，又问：“你是第几代了？”
二长老回答道：“七十五代。”
老人点了点头，从头到脚打量着二长老，满意地笑了笑：“后生可畏。”
恩禾一直沉浸在与母亲重逢的喜悦里，这才对老人的话做了反应，惊呼道：“阴间？”
那岂不是意味着，母亲已不在人世？她好像被人勒住脖子一般难以呼吸，心脏也隐隐作痛，泪汪汪地看着母亲，微微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上祖老人摸着下巴上还不足一指长的胡须，若有所思地问道：“嘶，我说七十五代长老，你们家族一脉自她向上四代中，有没有善控意念灵力的？这小丫头说她没有灵力，是真是假？”
二长老灵力储备远不如上祖老人，很难同他一样，维持稳定的形态。身形时不时就会变得模糊消散，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她确实......没有灵力，至于她的......先辈四代有没有意念灵力......我不......清楚。”
“不清楚？你们不是母女关系？”老人好奇地追问，他好像挖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兴趣被吊了起来，“你可要老实说，不然这丫头可能真的就出不去了。”
恩禾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失落和悲痛中缓过神，二长老这一句“不清楚”就像一道天雷，劈中她的脑壳，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二长老听了上祖这番话，得知恩禾不是死后入的灵池，长舒一口气后，又犹豫了起来。这个跟了她十几年的秘密，现在是不得不说了。
她有些愧疚地瞟了一眼坐在地上抽泣的恩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隐瞒多年的身世秘密。
“恩禾是我姐姐的孩子，在姐姐死后，交于我来抚养。在我们年轻的时，发生过一场战乱，蛊宗找到了我们的栖身之地，蛊惑了百姓将我们定为邪祟，怂恿百姓们来驱赶我们。”
“祖训规定我们在任何情况下不能用灵力伤害百姓，所以只能四散逃开自保。我姐妹二人一路逃进山里，姐姐受了伤，我便就近从山上寻来一些草药。”
“本以为找到了可以恢复气血的疗伤药，可是我一时糊涂，没有将草药上的花摘去便让她服下。药效立竿见影，当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两个月后与族人汇合时，姐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有身孕。”
“我们在外面躲避期间，从来没有和男人有过接触，后来从长老们口中得知，姐姐误食的，是长冥花。”
二长老停顿在此，仔细观察着上祖的反应。老人听到”长冥花“一词，惊讶地吸了一口气，转头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恩禾，像是在看什么珍惜物种一般。
恩禾对这种眼神尤其敏感，族里上下虽然都有意掩饰，但是这几年间她收到过太多视她为异类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咯噔”颤了一下。
“长冥花，是什么？”她吸了吸鼻涕，边擦眼泪边问。
“长冥花是一种神花，在民间有长命花和长冥花两种叫法，有赋予生命和夺取生命两种能力。”二长老给恩禾解释道。
“长冥花开万物生——”上祖老人语调拖得悠长，两眼发直，愣愣地望着远处，自顾自地说道：“长冥花原来只有长命花一个名字，是万灵神眼泪滴在地上开出的花，承载着万灵神的悲悯之心，治百病，赋生命。”
“怪就怪这世代百姓们为了争夺长命花不择手段，大小战事不断，血染拾邑，伤亡无数。长命花有灵性，为了不再让人们争夺，滋生剧毒。”
“人们渐渐不再视其如珍宝，更其名为长冥花。”
上祖老人说罢，回过神来顿了顿，问道：“你姐姐误食长冥花后，非但没有当场丢了性命，反而，还孕育出了这个小丫头？有意思......”
他扶着膝盖盘腿坐下，左手托着腮，右手手指敲打着膝盖，一边思考一边轻声哼唱着：“长冥花开万物生哟——前有巫后，后有......谁来着？”
上祖老人指着恩禾问二长老，二长老答：“恩禾。”
“前有巫后，后有恩禾嘞哟——”老人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疯老头。”恩禾低声嘟囔了一句，上祖老人似乎听见了这声抱怨，歌声戛然而止。
她现在焦虑地很，脑中积攒着许多难以消化的信息，同时衍生出成堆的疑问。
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样子？为何去世的？巫后又是谁？
“生母吃了个花就孕育了自己，那我还算人么？”她心想，不由得感觉脊背发凉，越想越怕。
“好啦！不闹了，试试吧！”上祖语气突然严肃，换了副姿态。双手一撑地，原地转了个身正对着恩禾，用手将白发捋到身后，正襟危坐。
他朝着恩禾招手，又指了指自己身前，示意她快坐过来。恩禾犹豫地看了一眼二长老，待她点头后，才挪动步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来，借灵。”上祖闭上双眼，手心朝上举起两只手，说道。
恩禾此时脑子里一团乱，像是被几个旋涡疯狂搅动，发出“嗡嗡”的声音。她根本不知道“借灵”是什么，只能呆坐在原地，愣愣地盯着老人。
“啧，愣着干嘛，手！”老人晃了晃双手，有点不耐烦地嘟囔。
上祖老人虽然一直是一副老顽童姿态，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辈倒是十分喜爱。自己已经被困在这池子里近千年，也是时候放下执念了。
老人微微一笑，心里默念：“至于以后巫祝一族的兴衰，就交于眼前这个“胆小”的丫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