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穆府的第一日。
早上，穆清独自在竹林打坐练武。午后，他前去观着穆府门下的三千弟子习武。
据说，此次穆公子教导之严肃凌厉，比起穆府主那叫一个“过犹不及”。
从午时连着练到入夜，穆清这才喊停。
弟子们都累瘫在了练武台上，个个就着硬地面睡着了。
而临走前，穆清依旧神色如常，不见一丝疲乏。
只说了一句话：“想练高人一等的武艺，就要忍受高人一等的痛苦。”
无奈，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酣睡之声。
第二日，穆清行至灵谷观百兽齐鸣。
这几天，顾群一直不敢跟得太近，一来公子自回府以来，都十分安静寡言，二来穆婷姑娘前些日子缠着公子时，公子面若寒冰，也不知做了什么，让穆婷姑娘痛哭了一天一夜。这让顾群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公子八岁在山中修炼时，遇到了估摸五岁的穆婷。
她当时似乎奄奄一息，昏迷在了林中。彼时，公子因其不晓得父母身在何处，就顺道带她回到了府中。
但却换来了穆府主的一句“妇人之仁”，八岁的公子就被罚跪了一天。穆婷醒来后，也撑着虚弱的身体在公子身边跪着。
有人说，府主如此生气是因害怕公子生出些儿女情长来。
有人说，对着五岁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儿女情？况且公子也才八岁。定是因为公子双亲的缘故。据说，公子的父亲就是因为爱人的离去，也就撇下了公子和穆府走了。所以，穆府主才对公子如此严厉。
还有人说，府主怕这女孩身份不明，惹出事端，才处罚公子。
但之后，因着穆婷知恩图报又资质不错，穆府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穆婷留下了。
府主到底有何深意，大家也都不知晓了。
素来，穆清对穆婷一贯和善，颇有哥哥的温柔和照顾。
但近几日，公子对穆婷也是冷淡到了极点。
顾群挠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个道理来。
伏在房中痛哭的穆婷，自然也没想出个道理来。
她从一开始的隐忍，到随后的放声大哭，再到后来的嘶哑无声。一整天陪着她的，却只有床上那早就化成一坨的糖画。
穆清刚回府时，穆婷就在顾群那儿搜刮些从垣城带回的稀奇玩意，她却偏偏看中了那个凤凰形的糖画。
不管顾群的阻挠，硬是拿来吃了一半，她越发觉得好吃，于是就顺道去灵谷找穆清。
穆清正看着百兽发愣时，却见穆婷拿着那糖画在他面前笑得开心。
穆清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步月，她也是这样拿着糖画在他面前满脸兴致盎然的机灵模样。
初见那时，她说：“多谢公子。”语言恭敬，满身疏离。
再后来呢？
最后见她，依旧是一样的疏离，顺带着……厌恶？
穆婷不停地在穆清眼前手舞足蹈着。
穆清一下就冷了脸，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只道：“谁让你碰这糖画的？”
穆婷一愣，再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何时回到了房子，而且已经哭湿了半床被子。
第三日，穆清照常在山顶对着茫茫迷雾作画，也不知在画些什么。
穆清却未曾察觉自己有何异常，只知道自己近来常有发呆之时。
终于，穆清在第四日清晨改变了这个状态。
那时他还一夜都留在山顶，作完画后，倚着一棵枯松假寐。顾群领着一个外衣上满是血迹的人前来。
那人神情好似镇定，实则脚步上早已失了章法，看见穆清倚在树下，踉跄着跑过去，只道：“穆公子，大事不好，步月姑娘她……”
穆清陡然睁开双眸，睫毛上的露珠滴落，他起身扶着那人，问道：“何事？”
那人好似精疲力竭，但仍用力说道：“在城主府，她大开杀戒了！”
穆清神色一凛，身影瞬间消失。
徒留几幅画卷在树下，画上的人儿，或喜或怒，或舞剑或打拳。几幅画的角落都留着一个字。
字迹肆意张狂，然刚劲有力。
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