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这个时候,他一国可汗,来凑什么热闹?”朱祁镇垂目沉默了片刻,挥手道,“让他进来!”
朱祁镇的脸色不好看,允贤同样眉头紧皱。此时一件内宫之乱就已经让她如履薄冰,也先却专挑了早朝之时前来觐见,难道他和这件事也有关么?
却见也先大步跨进殿来,一甩马袖,单膝跪地朝朱祁镇鞠了一躬:“瓦剌可汗也先,参见大明皇帝陛下——”他身后跟着贴木儿和脱不花,也纷纷单膝跪地道:“瓦剌将军伯颜帖木儿参见陛下!”
“瓦剌公主脱不花参见陛下——”只是与也先和贴木儿不同,脱不花的脸上满带笑容,连眼睛也是笑眯眯地弯着,从进殿开始,就一直望着朱祁镇没离开过。
朱祁镇一抬手,沉声道:“也先,朕已接到你暂住京城的通报,但你的觐见之日分明已经定在半个月后,你却要今日突然进宫,又是所为何事?”
也先微微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却听徐有贞忽然拱手道:“皇上,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还请皇后娘娘先行回避,再请瓦剌来使说话……”
允贤闻言,微微垂眸,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妾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便先行告退了。”说完,自静静转身,与也先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见也先猛地拉住她的衣角。允贤微微侧头,脚下步子一顿,正对上也先戏虐的眼神,却不惊不怒,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拉回衣袖,慢慢走了出去。
朱祁镇转头看向也先,负在腰前的右手微微一抬,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便见也先伸手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缓缓递给朱祁镇:“本汗今日冒昧觐见陛下,正是为了此书信而来!”
朱祁镇微微眯眼,注视了也先片刻,却不看那封信,转而交给于东阳,笑道:“于卿,就劳烦你,把这封信大声地念出来——”
于东阳接过信,刚在手里展开,便脸色突变,慌忙跪倒在地,手持信封道:“臣,不敢念!”
徐有贞见状,脸皮一皱,也跪道:“皇上,臣愿代于大人念此书信!”
朱祁镇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看着也先,莫名笑道:“好。”
徐有贞夺过于东阳手里的信,紧绷着脸展开看了片刻,顿时大惊失色,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这,这是……”
旁边忍不住有大臣急道:“徐大人,到底是什么,您倒是赶快说呀!”
徐有贞叩首在地,支吾片刻,惶恐道:“是汪国公的亲笔判敌书……”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徐有贞举着那封信颤巍巍道:“此信中清清楚楚写着,汪国公愿与瓦剌结盟,共同讨伐大明,来日登基,即划半壁江山与之共享……”
也先微微一挑眉,继续道:“本汗本是遵照陛下圣旨而来,不料进京之后却遭人暗算,真凶尚未抓到,却意外接到贵国汪国公的相邀——他向本汗坦言,说他被人构陷,无路可退,欲与本汗盟约共商窃国大计……“见朱祁镇脸色愈发阴沉,继续笑道,“本汗身为属国,自当效忠大明,因此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将此信呈给陛下——“
朱祁镇目光一凛,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一抬手,切切道:“汪瑛此时人在何处——?”
却听脱不花忽然在后面清脆道:“那人本来是被大哥关在屋子里的,谁知道后来不知哪里来的人又把他劫走了……”
原本站在一旁的石亨顿时眉头一跳,脸色瞬间变了变——对付汪瑛的人本是他派去的,自然汪瑛与瓦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想那汪瑛掌权多年,若是明着和他斗,恐怕自己如何也没有胜算,倒不如利用手里的兵权,先压他一头。然后事态发展到现在,却似乎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难道除了他以外,还有人也在暗中盯着汪瑛?石亨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什么,扭头朝朱祁镇看去,却见对方正似有意无意地看向他,忙轻咳两声,拈须道:“这么说你们现在也不知道汪国公人在哪里了?”
脱不花闻言,看了朱祁镇一眼,两眼圆睁,甜甜笑道:“但是我大哥又把那人给救回来啦!只不过现在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朱祁镇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脱不花的眼神,只是微微皱眉,沉吟道:“既然如此,忠国公,这件事朕就交给你,速速随瓦剌可汗去接回汪瑛,所有罪行,待其回宫后,一并清算!”
石亨一撩衣袍,肃然跪地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