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大家都各自回房了,陉领着空去他的新住处。
经过刚才的事后,奥尔莎有些担心赫里曼,看她刚刚双眼无神的样子受到的惊吓应该不小,饭也没吃就走了。在别人都走后她一个人借用了厨房,准备给她做点吃的带回去。
她回到房间,房里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可能是睡着了吧。
她也没有多想对赫里曼说:“赫里曼,你睡了吗?吃点东西再睡吧,是老师让我给你带来的。”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把灯点亮。
奇怪,床上怎么没人呢?难道是出去了吗?这么晚能去哪呢?
她边想边往赫里曼的床铺靠近。
“真是的,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她自言自语道。
正当她准备回去的眼睛的余光瞥见了好像赫里曼角的东西。
难道是睡着滚下床了吗?真是不让人省心。我就帮你一次吧!
绕过床来到另一边。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墙边的赫里曼,头上还在往外冒血,血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流到地上形成了一滩不小的血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断角不放手。
奥尔莎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吓得捂住自己的嘴。这场景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惨状,直到现在她还记忆尤新。
在亲眼看着父母死在眼前后,她发疯似的逃跑,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活下去。没有几天就硝烟四起,尸横遍野,血和泪交织在时间。逃亡过程中她从死人身上搜寻食物,喝过混杂着血液的泥水。
国家也没时间管他们这些难民,像他们这样因战争失去家园的人活到战争结束的少之又少。然而讽刺的是,大部分人都死在同族相杀中。她算是幸运的一类,身上没背人命,苟且偷生勉强活下来。
这几年的逃亡经历也让她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在这世上谁也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战争后期,她有幸遇上了抵抗军的队伍,活得比较轻松,也是在那时她认识了陉,那个永远冲在最前线的牧师。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名为——希望。她的目的也从活下去变为精彩的活下去。
战争结束后她跟着陉各处游历,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感受到了在废墟上重建家园的人们的热情,对新生活的向往。
与当时不同的是她早已不是那个胆小的小女孩了,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去找老师,他一定有办法。
她背起赫里曼就去陉的寝室。
“老师!老师!救救赫里曼吧!”她在走廊里哭喊。
陉闻声出来看到在走廊里狂奔的奥尔莎和她背上昏迷不醒的赫里曼不知道发生了,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血。
难道是有人潜入学院袭击了赫里曼?是谁对这些无辜的孩子下此毒手?被我查出来我绝绕不了他。
奥尔莎气喘吁吁得停在他面前。
“奥尔萨,你有事吗?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
“那就好,你先休息休息,稍后再和我说是怎么回事,赫里曼就交给我了。”他从奥尔莎背上抱下赫里曼放到自己床上。
检查之后发现她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不过好在她体格还可以,现在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要是再晚一会就算是陉也无能为力。
“你去打盆清水过来,再拿块干净毛巾给她清理伤口,伤口附近全是血。”陉此时一直在用治疗魔法为赫里曼维系生命,脱不开身只能让奥尔莎去干。
由于陉的治疗魔法,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流血,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而且伤口离大脑太近,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在奥尔莎取水的这一会,其他人也被她的喊声吸引聚集在陉的房门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我是听见奥尔莎的喊声出来看看,我也是刚到。”
“床上那个是赫里曼吧?她怎么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件事,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凭空臆想。
奥尔莎看见门口围着的众人,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
“奥尔莎,把门关上。”
关好门后,她端着水来到床边。
“你给她清理伤口。以前在军队里我教过你怎么做,但是要比那时候更仔细才行。”
奥尔莎本来就紧张,再加上他这么一说,更不敢下手。赫里曼和以前那些人不同,不是那种萍水相逢的关系。她的性命就在自己的手里,出了差错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你不要紧张,还有我在,你就放心去做。”陉看着她迟迟不敢下手,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安慰她说。
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在陉的一番指导在加上她的努力后终于得到了陉想要结果,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好像一辈子的负担都在一刻得到解脱。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腿抖得十分厉害。
“她的断角你带了吗?”
“带了,我怕掉在路上就装在口袋里了。”她拿出还带着血迹的断角给他看。
果然是这样,看伤口应该是她自己弄的,真是的,我教你“破碎”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看着陷入沉思的陉,奥尔莎问:“赫里曼怎么样,严重吗?”
“你不用担心,性命无碍,不过角是长不回来了。”
“少一只角有什么危害吗?”
“危害谈不上,才开始可能会掌握不好平衡,适应了就好。”
没什么危害就好。
到现在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陉之后处理了赫里曼的伤口给她包扎好。
现在赫里曼已经没有危险了,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你知道赫里曼为什么会折断自己的角吗,奥尔莎。”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一直不理她才弄成今天这个局面,要是我能早点和她正常交往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是她造成的,现在都说出来反而能得到安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得往外流,趴在赫里曼的床边痛哭起来。
自己心里的痛和赫里曼的断角之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陉坐到她身边,缓缓得对她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我给她讲你的往事本来是希望她能正视自己,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份。看来她会错意了,怪我没说清楚。”奥尔莎一直低着头抹眼泪,陉摸着她的头说,“你和赫里曼都是好孩子,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们。既然赫里曼选择了这样做,阻止得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变成这样。”
她眼里噙着泪花抬头看着陉。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以后不会让她再有这种自己是异端的想法了。”
“既然你都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你也去清理下身上的血迹去睡觉吧。至于赫里曼,就让她暂时先在我这休养,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
午夜,陉依然陪在赫里曼身边,她的身体正在缓慢好转,脸色也好了许多。
“陉,你在吗?”空在外面敲门。
“请进!”
空认清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去附近走了走。周围还是未经开发的荒地,再加上刚刚下完雨,十分泥泞,他的速度也被迫放慢。
从正面看不出来,一到背面就立马感觉到这里的宏伟,规模堪比一些城市。
看来陉的野心不小。
回来后就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不过还是有房间的灯在亮着,他选了其中一间看看是怎么回事,正好就选中了这里。
“是空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陉上下打量着他,“你刚出去了,怎么弄的这么脏?”
“我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再说了四周都是泥地,也避免不了。你这么晚还不睡在干吗?为什么你床上会躺着别人?”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赫里曼躺在陉的床上,正好趁这个机会一起问问。
“这就是你黄昏的时候想杀的那个魅魔,现在断了一只角,我在照顾她就让她先在我这养伤。”
很奇怪,非常奇怪,不像是陉的作风。
“断了一只角?这点小伤对你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治好了,断手断脚你都能让他们长出新的来,更别说没什么作用的恶魔角了。”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相信你能保守秘密,特别是奥尔莎,不然不要怪我无情。”
又是那个笑容,每次看都让空脊背发凉。
他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这件事很复杂,原因很多,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要出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和我刚刚想杀她也有关系吗?”
“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关系,甚至她自己都不能逃脱责任。不过断一只角换一次宝贵的人生经历,很划算,不是吗?”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先让她养好伤再说以后的事。”
“不,我是说关于这个学院的未来,你有计划吗?”
“就是因为没什么计划才找你来,我也希望学院有一天能声名远播。”
“你之前也说过要创造一个理想地,把那个作为目标就很不错,没有纷争和平的地方。”
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空准备回去休息,刚要离开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停下问道。
“这里一直没被开发的原因是因为魔力浓度过低,可刚刚我在外边转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个感觉,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陉的回答很干脆,也让他十分在意,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空走后房里又只剩了他们俩,闲得无聊,他开始摆弄起刚刚的宝石,正好手头有用剩的魔银顺手做个道具,说不定以后就能用上。
他来到桌子前拉开抽屉,里面除了刻刀,磨具和一些工具外是他做的“冒险者证明”,他这些天来做了很多试做品,已经初具雏形,可以发挥正常作用,接下来就是让外界承让“证明”了。只是具体方法他还没想到,也正在为这件事犯难。
做个吊坠吧,形状就和眼睛一样吧,再把宝石镶嵌在两面,两面刻些花纹,把宝石周周镂空,让它看起来有立体感。
做好后太阳都升起来了,对着日光他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还算不错,能看,给个什么效果呢?
受伤的赫里曼给了他灵感。
就给个回复的效果吧,反正都做了干脆就让它效果强点,受伤之后立马就能恢复的,什么伤病都能治的那种。
“看来是要遭一些牧师和医生的怨恨了。”他自嘲道。
“老师,我想看看赫里曼。”
昨晚奥尔萨也没睡,一直在担心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进来吧。”
“老师,赫里曼的角能不能给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她的角干什么呢?”
“用来时刻提醒自己昨天发生过得事情。”
陉拿出断角给她,他有了一个新想法,不知道奥尔莎会不会同意。
“只拿着角意义不大,不如做成两件饰品,你和她各拿一份,你觉得呢?”
做成饰品吗?这么做的确更有意义,但是给赫里曼的话会不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呢?
“我同意,但我觉得这对赫里曼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行吗?是我多管闲事了。”
奥尔莎略加思索之后下定了决心,果然她还是想要和赫里曼一人一半,不过饰品里一定也要有自己的东西。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在父母死后也就只有这满头的金发还作为三人之间的纽带,她一直很爱惜自己的头发。
“请您把我的头发和赫里曼的角一起做成饰品。”
没想到她居然会把头发剪掉,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自己也要回应她这份心意才行。
“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你先去休息吧,你的黑眼圈那么重也是一夜没合眼,我做好就叫你。别赫里曼醒了,你反而倒下了。”
她躺在一张长椅上很快就睡着了,怕她着凉,陉给她盖了条毛毯,忙活手头上的事去了。
空的剑,奥尔莎和赫里曼的一对饰品,可真是让他感觉压力山大,虽然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可要做成什么样还真是毫无头绪。他决定去外面散散心,说不定灵感就来了。
第二天奥尔莎收到了陉的礼物,一条四叶草项链。
“四叶草是用角做的,我的头发不是没用上吗?”
“其实,把两样东西放一起还挺难的,角还好说,就是头发不好处理,所以我只能把头发编到项链的绳里,所以还剩了不少,你还要吗?”
“不要了,您留着吧,当个纪念,以后我离开了,看着我的头发也能想起我。”
“你以后要离开吗?不打算待在这里吗?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和您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学成之后离开,在世界各地宣传学院,以后我有了孩子,也会让他和我做一样的事情,来学院学习,游历世界传播学院的名号。”奥尔莎连忙解释道,“我刚刚才发现我们学院连名字都没有,一定要有一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名字才行,我们的学院应该叫什么好呢?”
“蕾米莉亚。”陉低着头小声说。
“对不起,我没听清,您能在说一遍吗?”
“没事,是我说得声音太小了,我刚刚是说叫蕾米莉亚魔法学院。”
蕾米莉亚听起来是个人名,看来是个对老师很重要的人,是爱人?还是朋友?
不过她并没问出口,如此重要的人却不在自己身边,想必是已经不在人世了,问也是给他徒增伤心罢了。
之后的几天里,空和其他人也混熟了,赫里曼也在奥尔莎的悉心照料下恢复了健康。
过了几年他的学生都学成离开了学院,那时陉就在空的建议下,为大门加了识别系统,临行前送了他们自己做的“证明”作为礼物。欢迎他们随时回来,学院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
他们和空做了“七年之约”七年后的今天再聚。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带了新人,这其实才是空和他们制定“七年之约”的真实目的,七年的时间足够他们闯出一定天地,凭他们的名气吸引更多的人,学院的名气也会随着传开。人也会越来越多。
效果很不错蕾米莉亚的第二批学生就已经达到千人,陉的学生和空负责教导他们,陉正式退居二线专心做自己的校长了。
空教别人也更加轻车熟路,以前的学生,现在成了老师。赫里曼也比以前更成熟也更漂亮,但整个人也变得很忧郁。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坐在窗边看着那条四叶草项链发呆。
经过自身的努力她已经被世人所接受,不再做为魔物被讨伐。独角的魅魔是别人对她的称呼,她本人也对这个称呼没意见。
和奥尔莎分开之后,二人之间还是保持联系。奥尔莎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赫里曼也在场。那时她才意识到,人的寿命是远远不能和魅魔比的,再过几十年自己可能没什么变化,可奥尔莎却早已老去,再过几百年,她早就已经离世。迟早会有分别的一刻,她更加珍惜这段珍贵的友情。
然而她违约了,她没有回来。
就在奥尔莎生下孩子的第二年,一大批恶魔军的残党来到她所在的村子,她和她的丈夫为了保护村子里的其他人和众多恶魔展开殊死较量,最终因寡不敌众双双被杀。问讯而来的众人赶到时只看到了已经被摧毁的村庄和众多的尸体,他们的名声也在那时被世人所熟知,凭借二十六人歼灭恶魔余名,并且无一人死亡。付出的代价是奥尔莎的生命。
幸运的是他们的孩子被奥尔莎用传送魔法送走侥幸活了下来,被一对有钱的的夫妇收养,这对夫妇对他视若己出,他的一生过得十分充实幸福。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令赫里曼奇怪的是在奥尔莎身上并没有找到二人之间的信物,也没有找到她孩子的尸首,这也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地方,她的孩子很有可能正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而她也决定不再去寻找他,就让他平凡的过完这一生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有缘的话,终有一天能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