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剑放下吧,举着也没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人一齐向外望去。只见门外来人书生打扮,清清秀秀,手指洁白如玉,似是养尊处优惯了。
雨刚停,没了云层的遮挡,光线倒是全落在他的身上,显得超凡脱俗。
众匪轻蔑地互看一眼。
嘁,还以为是什么侠客经过,原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白担心了一场。
“奉劝你一句,莫要逞英雄!”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匪徒嚷道。
书生看了他们一眼,好像认清了双方实力的差距,扭头便走。
众匪:?
颜子衿:?
颜子衿吼道:“大哥你狠话都放了就不能来帮一把吗?你这行为忒无耻!”
为首的匪徒冷笑两声:“今日你必得把财宝留在此处,认命吧!”
颜子衿轻轻扭了扭自己的手腕:“那就来吧。”
“等等等等。”
两方剑拔弩张之时,先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刚刚去捡了个树枝,不好意思啊。今儿出来得急,没挑把称手的兵器带着。”书生的声音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歉意。
众匪面面相觑。
“树枝当兵器,可笑至极!”匪徒头子安抚道,“兄弟们,教训他一顿,让他体会体会江湖险恶。”
书生笑:“好,那诸位请吧。”
“我们一起上倒也欺负人,阿饼,你先去试探一下他的深浅,注意分寸,别伤害了无辜的路人。”匪徒头子说道。
阿饼点头应了。他的名字与本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的身材本身瘦小,自然卷的头发乱蓬蓬地顶在脑袋上,象征性地束了个小辫。由于头发太多,还全都聚集在他的头顶,更显得他头大身子小。
“请指教!”阿饼客气地抱了拳。
匪徒头子见状恨铁不成钢:“我让你去给他个下马威,你行个屁的礼!叫你天天看那有的没的话本子,学了一堆没甚鸟用的东西来!”
阿饼被骂,便也不再客套,直冲书生奔去。
书生一个灵巧地闪身,似乎是预测到了刀的路径。他用树枝的枝丫挑起阿饼的刀,在空中绕了几个虚无的圈。刀如同被树枝引导,进行着和谐的表演。一来而去十几招,刀看似进攻,实际上并未近身敌人半点。阿饼意识到不对劲,正要抽出刀,寻个边路向对手刺去,可惜为时已晚,树枝快速向前一击,用的力道刚好将阿饼手里的刀震落。
阿饼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发出两声卑微的叹息。
颜子衿挑起半边眉,这书生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阿饼的刀由于轻且薄,在对战时不停随着他的身形发出声响,书生可能是因为这个预测到了他的进攻路线,便趁敌方不备聚力于他的刀柄,将其击落。
他本可以结束得更快些。
匪徒头子张大了嘴,显得有些惊讶。
颜子衿靠着庙里面的柱子,抬头道:“事先没想过这人这么厉害?嘴巴张那么大?”
匪徒头子听到这话立刻把嘴闭紧。他觉得有些不对,“你这小丫头!你现在是人质,怎么这么嚣张!”
颜子衿看了一眼书生:“他不是把我救了吗?看了刚刚那个比试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众匪噤声,对面这个平平无奇表面羸弱的书生仅这三两下的功夫确实已经高出自己人不少。若是赌一把,说实在的,他们心里对谁胜谁负真的没个底。
“我来救你的?”书生后知后觉。
“不然你来庙里上香?”颜子衿表情古怪地看着已经结了网的柱子和神像,“那你也着实不怎么寻常。”
“你刚刚说我无耻,我已经准备走了。”
这么记仇?颜子衿沉吟一番,解释道:“你要在那种情况下弃我于不顾,我自然心急。”
书生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那你给我奉杯茶,就当报恩了。”
“这荒郊野岭的,我去天上给你摘啊?”
众匪:“我们有!大人莫急!”
颜子衿哼了一声,这变脸的速度还挺快。
“大人,我们十九人乃是虎虎帮的,这一路上劫富济贫,为了便于行动,我们便假装茶商。虽是假扮,我们这箱子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茶叶。若是大人不嫌弃……”
颜子衿又哼了一声,底子都全抖出来了,真够淳朴的。
“阿龙,你去附近接些水来;阿饼,把这些稻草拾掇一下,给大人铺个座;阿狗你再带几个人拾些柴火,若是遇到野味,也可以顺路捎些回来……”
颜子衿再次哼了一声,安排得倒是井井有条,这是要全帮一起投靠了?
日头偏西。
她叹了口气。坐在破庙草堆上的人闻声放下茶:“怎么,救你于水火,拜个大哥还委屈了你不成。”
颜子衿抬头看一眼那人,说道:“你若是不出现,我自己也可逃脱,”她回头看一眼身后其乐融融生火做饭的山匪,“他们这些草包,我还不放在眼里。”
书生不置可否。
他站起身,拉着颜子衿在只剩了半截身子的神像前跪下。
“我觉得这样拜把子不行。”颜子衿说道,瞥向一边书生打扮的男子,“这神像常年无人供奉,看不出面貌,不晓得带了些什么恶怨,别拜亏了。”
书生弯眉一笑,拉着她换了一边。
正是傍晚,余晖落在二人身上,给他们笼上了温和的光晕。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颜子衿望着书生,“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再者说了,你随便救个人都要拜把子么?”
“那倒不是,你比较有趣。”
颜子衿以为他不想说自己的名字,便也没有追问。
不料他突然出声:“我叫君问白。”
颜子衿一愣,下意识转头看他,只看见夕阳攀爬上他浅浅斜飞的睫毛。
两人俯身对着天地跪拜。
颜子衿:“我怎么觉得有点……”
当做菜盛饭的匪徒围过来高喊“一拜天地”的时候,颜子衿的表情十分古怪。
匪徒为书生说话,“这位兄弟应该是不了解这边的风俗习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是他们说的,不是我说的。”书生接过匪徒手里盛满酒的碗,“喝吧。”
颜子衿深吸一口气,抽出背上的剑:“那……演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