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来殿中。
皇后正在修剪一盘稀珍的迎客松,听到秋女官的回禀也有一丝意外。
“顾清阳不是据传得了疯病,近来才病好么,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秋女官是亲自见过顾清阳的人,看的更清楚些。
“奴婢瞧着,这顾家大小姐不是个简单的人,比二小姐强不少。
一个三品朝臣家的女儿,皇后还不放在眼里,当初点名让顾清阳参加,也不过是凑个人数,不想让顾清舞嫁了魏王。
“如此说,倒是咱们魏王有福气,你瞧着她两可般配,要是你瞧着般配,本宫就去让皇上赐婚”
皇家大事,秋女官哪里敢随便说话,忙惶恐道,“奴婢不敢,娘娘觉得般配奴婢自便也觉得般配’
说起这件事,秋女官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将顾清阳画了肖景湛的事禀报了。
“晋南王从不参加花朝宴,这次能来,奴婢斗胆猜测,怕是也与顾家大小姐有关”
皇后修剪枝叶的手一顿,惊讶道,“肖景湛?他认识顾清阳?”
秋女官点点头,把肖景湛救过顾清阳的事也给说了。
“这莫不是肖景湛看上了顾清阳?”
这要是真的,那顾清阳就不可能嫁给魏王了。
肖景湛是已故太子的人,已故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太子病故,他的势力就全收归到了肖景湛手中。
皇上知晓却不阻拦,不过是默许肖景湛的地位,也是为了防着皇子争斗走到最后一步。
肖景湛和他手中的势力都是皇上留给下一任储君的。
这时候得罪肖景湛,那不是摆明了傻。
皇后扔下手上的剪刀,也没心情再剪了。
“你先下去吧,这事只能放一放了”
秋女官躬身应是,就退出去了。
“等等”皇后又叫住了她。
“冷宫那位如何了”
皇后每次提起冷宫那位,眼神都泛着幽冷的光,唇边勾着阴狠的笑意。
秋女官打了个哆嗦,垂着头回禀道,“奴婢照着娘娘的吩咐,没让冷宫那些个疯了的娘娘闲着,她们平素也最喜欢找那位玩”
皇后唇边的笑容加深,挥了挥手让秋女官退出去。
秋女官退出凤来殿,长舒了一口气。
外人都以为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人人尊敬。
可她有的不只是尊敬,还有惧怕,想起冷宫里的那个人,以及皇后那阴冷的眼神,秋女官还是不放心。
“还是去看看吧”
冷宫在整个后宫最偏僻的北苑,说是宫殿,其实破败不堪。
因年久失修,屋顶都塌了一角,到处都是蜘蛛的家。
看守的侍卫见是皇后身边的秋女官,忙躬身行礼,打开了锁着的门。
秋女官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他们已经习惯了。
走进冷宫里面,便能感觉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宫中住着的都是犯了大错或是惹了皇上不痛快的妃嫔,进了冷宫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恩宠荣誉都结束了,过的还不如个宫女。
大多数妃嫔受不了这刺激,没多久就疯了死了,所以这里也是整个后宫阴气最重的地方。
一阵风吹来,秋女官打了个寒战。
没走多久,便能听到声音传来。
“这是我的,是我的”
“大胆贱人,本宫是皇后,都是我的”
“你是皇后,我是皇上,我比你大”
......
“真是疯的厉害,什么话都敢说”秋女官嘀咕一声。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娘娘们,此时正为了一个馒头打的头破血流,哪里还有半点娘娘的样子。
秋女官将自己袖子里的糕点拿出来,咳嗽一声,“各位娘娘,我这里有好吃的”
说完将手中的糕点一扔,糕点在地上滚了两滚,沾满了尘土。
那些娘娘们就好看些没看见一样,蜂拥而上,抢着糕点就往嘴里塞。
只有一人并未动,她趴在地上,披散着头发,身上脏污,脸上也布满淤青,似是被人殴打过。
方才那些人争抢的馒头就是她的,因为吃不饱,她瘦的只剩骨头。
谁能想得到这就是曾经那个冲冠后宫的白贵妃呢!
曾经的白贵妃背靠镇南王府,依着皇上的宠爱,又生了八皇子,在这后宫中直逼皇后。
风头强盛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有一天等你背后的大树倾倒,你就会被别人无情的践踏。
白贵妃便是如此,镇南王府倒了,皇后又怎么会放过曾经压在她头上的人呢!
秋女官并无同情,而是木然,宫里容不下有同情心的人。
“贵妃娘娘安好'言语间却并无恭敬之意。
“娘娘可要保重身体,你可是白家紧剩的一人了”
面前的女子眼神微动,握紧了手中的馒头。
“皇后娘娘关心娘娘,命奴婢时常来看望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八皇子的份上也要保重身子呀”
一道凌厉的目光直视秋女官,长期不曾讲话的嗓音也沙哑不堪,“转告皇后,我会好好活着的,总要活着看她是怎么遭报应的”
秋女官嗤笑一声,真是不自量力。
“那就好,娘娘保重”
秋女官也只是来确认一下,皇后吩咐无论如何人不能死了,秋女官担心人受不住折磨会自戕,隔几天便要来看一次。
等秋女官离开,门又咯吱一声上了锁。
躺在地上的人才挣扎着爬起来,挪动着身子,靠在院子脚上一颗大树上,望着外面的天空。
她也曾是外面天空下自由的人,只因为遇见一人误了终身,走进这个华丽的大笼子,最终家破人亡。
想到镇南王府,她的心好像放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痛的无法呼吸。
在这里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后悔,无时不刻都在后悔。
她不懂权谋,不懂一个帝皇的心。
不懂镇南王府守卫一方,权利多大在皇帝的心里留的猜疑就有多大。
更不懂她生了八皇子,其实是给皇帝生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外戚专权,改朝换代,这些都让她一步步走向绝境。
她还天真的以为镇南王府是受人陷害,她去求去哭,那个人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镇南王府不能留”
她每日跪在御书房外,以为他会心软,结果等来的却是她下毒害了皇后的消息。
只有一个小丫鬟的证词,在她宫里搜出了毒药,他便吩咐人褫夺了她的封号,带走八皇子,将她打入冷宫,她才恍然明白这一切。
在冷宫的这些时日,她时常梦到她那小侄女小郡主,梦里的她鲜活明艳,就像从未离去一样。
可白贵妃知道,小郡主死了,与她一样,死在心爱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