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浅盘腿坐在离千寻九约八米远的地方。
此处是竹林的一片旷地,四面竹树相拥而来,清风夹着飞叶,蜿蜒成诗句错落,在空中顿上半晌,似是捉摸着平平仄仄的韵脚。一剪竹花,半池翠碧,偶有溪沥泉水传来。
此处山水极佳,易于修炼。
“唔……”额角有汗液落下,若上前一触,竟烫的灼人。
此时的洛小浅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绷紧了全身隐忍着腹腔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却还是有感到有一团火焰在其中横冲直撞。一会儿像被置于火海内碳烤,热气一泼接着一泼;一会儿像是又被丢到冰窟里一般,骇人的凉气骤然渗入心扉。
又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
这感觉……真的让她很不爽。
她可没想到,修炼竟如此困难。本是要断七脉的,而如今只断了六脉却已如人间炼狱了。
洛小浅恍然想起自己小时候。
她从小就害怕尊主,因为他的喜怒无常,和他那成谜的身份。
在这个组织里,阁主最偏袒的就是她,往往她做错了事,惩罚总比他人轻一倍。
但洛小浅不知道为什么,尊主总是无缘无故在某个时刻“发病”。
或是突然跑过来问她为什么要选那个人,而不选自己。或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廊道发呆,低声呓语,时而又笑笑,像是痴傻了一般。
在那个其他小孩还在吃糖的年纪,她始终堪堪生存在那个恐怖且压抑的环境,面对所谓尊主突如其来的暴虐,早已习以为常。
那个白色面具,是一个尤其恐怖的存在。
她总是隐隐觉得自己的记忆和尊主的失常行为有关联,她不知道他口中常常提到的“那个人”是谁,这一切,只能等到记忆恢复后才能掀开真面目。
洛小浅微微睁了睁眼眼睛,刺目的阳光照的她微微眩晕。体内还是翻江倒海的痛苦,而她却不肯松懈半分。
她忍不住嗤笑自己,那声音刚溢出嘴角,被风杀了,余下颤颤微微的叹息。
淡色的衣襟被沾湿一小片,变得更淡了,像是绣上了一抹不见光影的竹风,与深林里浅柔的袅袅青烟相交融。
眼前又是一阵眩晕,眼底的光越来越昏暗。洛小浅晃了晃脑袋,似是要晕过去了一般。
千寻九察觉到身旁略微急促的呼吸,凤眼微微睁开,眼波转动。
当他看见向后倒去的洛小浅时,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瞬移到她,再身边稳稳地接住:“莫要太过急躁,修炼需要循序渐进,而不是硬撑。”入手是一片少女清凉的衣襟,薄薄的蚕丝覆在手上,没有绫罗绸缎那般舒适,轻抚上去,滑滑的,没有硌手的珠翠配饰,却叫他轻咳了几声,“楚枫,转过身去。”
“好咧,阁主。”那换为楚枫的男子焉然从竹林深处显现,悻悻地摸了摸鼻头,转过身去。
楚枫和楚墨身为云华阁阁主的暗卫,如今楚墨不在,他必须时时刻刻都陪在阁主左右,又要保持不被发现的姿态,只好隐入竹林之中。
千寻九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向下看去,只见小丫头早已躺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带出温湿的气息一波一波地拂在他手上,暖暖的,又有些痒。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鼻尖微微翘起,又带有些未退去的可爱与青涩。
当真是……惊艳了时光。
千寻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别开头,那张俊脸上却还是飘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了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一个小丫头来了?
不行不行,身为尊贵的云华阁阁主,几乎还没有女人能近他的身,而如今他如此行事……当真是折煞了他的身份啊……
千寻九站起身来,正打算把怀里的小家伙放下休息,却无意间探到了她的脉搏,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竟心下大震。
这么快就达到天武初期了?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进步如此之神速……如果再这么练下去,那还得了?
千寻九再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原本淡薄的眸子藏着惊艳,在短时间内想要得到突破,务必要断七脉,那痛苦可想而知。
如此看来,洛小浅不但质资优良,还具有格外强大的隐忍之力,天生聪慧。千寻九将她小心拥入怀中,那姑娘眉眼如画,像是栽着满院子的诗,眉头却微蹙起,透着那傲骨铮铮。
他分明地看着,浅浅的笑意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