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歆约我吃饭,我喝了很多酒,一边喝一边哭。她看我如此可怜,为我感到不值。
她说:“你现在已经陷入情网不可自拔,如痴如狂地寻找着,都快奔三的人了,你还玩这种为爱痴狂的假把戏。”
我本想告诉许佳歆那天晚上我送过她,我想了想,没有开口。
金城的深夜凄凉干燥,当我面临太多人生变化时常常会忽略气候的转变,就像今天的我抱紧胳膊走在昏黄的街灯下。
下班的时候俏太妹收好工作服,换了件寻常穿的短袖衫,走出咖啡馆。
不远处就是车站,夜班车每小时一趟,她似乎又错过了十点的那一班,这意味着她要在这清冷的街道上足足等待十五分钟,才会等到下一班。我陶醉在自己的物质领域里,忽略了她的处境,她的表情和我之前见她的时候相差无几。
我手忙脚乱握住她的手。她忽而低头,对着我脚下顺势瞟了一眼,她顿了顿,甩开我的手,不让我得逞。
她试探性地说了句:“这里有很多追求个子窈窕女神的机会。不过,……”
她说什么我也不介意,我风轻云淡深吸一口气,焦躁不安地支支吾吾略带点伤感。
“我的世界如果没有了你,我还能期待这世界有多美好?”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关系吗?”
我脸上的表情不可复制,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我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机会。”
“不说了,太晚了,我还得赶回去?”显然,她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期待。
俏太妹不屑和我聊天,我一直也没找着机会。所以,我看上去总是很忧伤,很失落。
俏太妹之前打动我的正是她那双充满白日梦的眼睛。沉溺于言情后花园的那种,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琼瑶小说里的人物:一双痴痴的,随时准备感动的大眼。薄薄的,等待折磨的嘴唇。披肩长发,别一只珍珠发卡。淡淡的口红,淡淡的香水,连姿态也是淡淡的,好像随时可以从空气中消失一样。
当我见到俏太妹第一次出现在星巴克时,我就不顾一切地往这儿跑,为了见到她,我不惜工作之余靠窗干巴巴坐等四五个小时。无非就是想等着她下班送她回家。频繁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不止经理,就连咖啡馆里所有的女孩全都苦思不得其解。
咖啡馆供应简单的午餐和晚餐,主要是三文治和水果沙拉。而客人都是自己到柜台上等咖啡,所以很少有人给小费,尤其是店里明文规定,不允许收受客人的小费。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俏太妹端着咖啡走到窗边。她不想打扰我,打算悄悄地把咖啡放到桌上就离开。我却已经觉察了,抬起头来看她。
那是一张只有在时尚杂志的香水广告上才可能看见的脸,肤若凝脂,恍若神人。一阵发呆,我突然觉得金城就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恍惚间,她的手轻轻一抖,一股滚烫的咖啡荡了出来,洒在她的手指上。我知道她天生怕烫,手抖得更加厉害,杯子失手而落,只听得“咣”的一声,咖啡杯掉在桌上,溅了我一身,洒了一地。
“I’m sorry! Sir!”她故作姿态,说了一句英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火冒三丈,故作淡定。她看见我浅蓝色的衬衣上有一大片污渍,瞬间成了褐色。
“你有没有烫伤?”我脸上的表情带着特有的宠溺。
俏太妹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她们经理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道:“先生,真对不起,您没烫伤吧?十分报歉。如果方便的话,请将清洗衣物的发票送过来,我们给您报销。”
我摇头。
经理低头看见咖啡仍不停地沿着我的裤腿往下滴。不悦地看了俏太妹一眼,并连忙说道:“李蓓,还不赶快过来给这位帅哥道歉。”
“不必了。咖啡是我失手打翻的,与这位姑娘无关。”
“是吗?”经理转脸过来看着俏太妹,迷惑不解。
我愣了一下道:“谢谢你的好意。咖啡是我打翻的。”
我不禁看了一眼俏太妹,心里犯嘀咕,原来她的真名叫李蓓,心里盘算着要是能看到李蓓低头认错的态度就好了。
俏太妹赶紧找来拖把清理现场。经理执意要给我再倒一杯咖啡,我推辞了,拿起手提包站了起来。
“小心,地面很滑。”俏太妹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我想悄然离去,可我不想走,我想等她下班。
“放心吧,不要紧,我不会告诉你们经理的。我想,你又不是第一个将咖啡洒到我身上的人。”
然后她俯耳过来,半开玩笑:“一句忠告,听不听在你,千万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道:”下班早点回家。难道你没听说过很多强奸案都发生在夜里?出事了怎么办?”
她依然冷着脸说:“要你管。”
我的情绪渐渐由魂不守舍变成焦躁不安。渐渐有些担心。
这一个月来,我听闻俏太妹很努力地挣钱,可是我花在她身上的金钱少得可怜。俏太妹是最会产生效率的一个,她正在人间享受疾苦。我倒是不停地参加各种饭局,各种折腾。
她的声音遥远缥缈,这难道是死亡临近的错觉?我的大脑皮层失去了控制和约束,像泄洪的闸门突然开启,潜伏的记忆和思想奔涌而出。我张了张开嘴,却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像震惊于一件意外得知的真相。在她的心里,我和她,是不可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我沿着马路慢慢走着,人人都在为生计奔波,身旁经过的每个人似乎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跨出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只有我在焦灼不安地迷茫着。我知道她在那里,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走到她面前,让她接受我。
我站在街道一侧,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遥望着近在眼前的星巴克。
我左右一看,躲进了另一家附近的咖啡店。虽是午饭时间,人却很少,大概因为只卖咖啡、蛋糕和三明治,价格又昂贵得离谱。
我用视线搜寻着一个可以直接从玻璃窗看到对面大楼的最佳位置,可是最佳位置上已经有人。
我站着发了一小会儿呆,终于厚着脸皮走上前:“美女,我能坐这里吗?”
这位美女埋首于低头玩手机,没有搭理我,眉目间颇有不悦,目光扫向空着的桌椅,暗示的很明确。我用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我就坐一小会儿。”
她不为所动,一边低头,一边瞅我,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不行。”
“拜托!拜托!帮帮忙!”
那位美女终于把头缓缓抬起,虽然看我的眼光还算冷静,但嘴角在隐隐抽动。随后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我坐。
我马上隐藏虚伪的脸:“谢谢!太感谢您了!你一定会找到世上最好的男朋友,有一份美满幸福的婚姻,一定会生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
她勉强点头,面无表情到近乎呆滞地看着我,也许是想研究清楚我这样的精神病怎么逃出了疯人院。我没有时间研究她的表情,视线紧紧地锁住对面的大楼。
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俏太妹出来,她身旁随行的两个人一直在和她说话,她微笑着,时不时点一下头。和我记忆中的极品美女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可今日却有一股油然的陌生。
她消失在街角,我凝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回过神来,发现面前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要过咖啡!视线狐疑地扫向对面的女子。
我的脸有些烫,我准备起身逃走,我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钱时,却一摸摸了个空。钱呢?赶紧在其他口袋里翻找,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就是没有钱。不可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带钱了啊。
仔细回想早上的事情,由于出门太着急,我当时只带了门禁卡和公交卡,大概,也许钱包还在我的电脑包里。
旁边美女的目光渐渐从省略号变为问号,我越来越尴尬,脑袋里转过无数的补救方案。打电话向朋友求救?开玩笑!现在这帮损友谁还顾及得上我。老妈?同学?朋友……每一个方案都不具备可实施性。
这次感觉有点儿糗大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厚着脸皮向旁边的美女求救:“美女,我……我的钱包忘带了,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保证……我明天一定还你。”
能证明我所有身份的一切证件都在钱包里,没有任何书面文件可以保证我话语的真实性,我傻兮兮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喃喃自语:“这次糗大了。”
也许她怕我想不通会盲目地从这里跳下去,或会对服务生和她以头撞桌相要挟或对她以性命相要挟,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怕我这个精神病会有更出格的举动,为了自己的心脏安全,为了自己的面子,终于很无奈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没事,你的单我来埋!”
哇!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我谄媚地笑着,立即向她索要联系方式,我用百分之九十九分的诚恳声音说:“美女,那个,我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吧?这样,我一定会尽快还给您,我明天到这儿来,您看明天这个时间点如何?”
她视线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她顿了一顿,凝视着我说:“不用。”
临走的时候,我向她再次保证明天一定会还钱,我想要离去,没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就这么回去?犹豫了几秒钟,我小声给自己打气:“反正也不认识她,和陌生人无耻等同于没什么。”我这人倒挺奸诈的,可我啥也没做。
当墨笙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让我领略一下浑然天成的时候,我假装羞涩的赧赧一笑:“不用。”
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心脏在砰砰的活蹦乱跳,心中窃喜。但又不想做对不起某人的事。看来今天约我吃饭,大概就是因为这事。
车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我抬头见气派不凡再抬头见五星。走进大堂的时候就看到了俏太妹。这年头,用他妈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现在的小姐们都一副大学生的打扮,而大学生却是一副小姐的打扮,乍一看满城奔走的都是不良职业工人,饭店里有几个姑娘长的忒别漂亮精致,我傻傻分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到底是学生还是小姐?
电梯门口墨笙的几个朋友在等我们,一身阿迪达斯三叶草,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在大堂中墨笙他的一个狗友就和他勾肩搭背的说:“今天倒是人模狗样儿的啊,要结婚了还是怎么着啊?”
墨笙好脾气地笑着,特有风度地说:“这不我请客嘛,怎么着也得弄个人样来迎接你们不是。”
另一个女的说:“是啊,人模狗样,衣冠楚楚,里面却爬满了虱子。”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生,她的大腿以上胸部以下的部位软得跟蛇似的,左摇右晃弄得春满乾坤。当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小碎米步踩得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墨笙的一个狗友在我耳边笑得天花乱坠,他说:“瞧,装得多纯情啊,明明是鸡还装一副大学生的样。”
我听完之后我和他一起大笑,笑着笑着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于是我在心里把他凌迟了无数遍,慰问着他的祖宗十八代。我瞟了这个朋友一眼,没有开口,我知道这背后有无数双利箭在无形中等着万箭齐发,我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却已经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我有一种深沉而黑暗的沮丧,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说话方式,面对外面世界的尔虞我诈,甚至面对我的一些要好的朋友,有时候也不得不虚伪。
吃饭的时候我在方圆两米的饭桌上空挥舞着我的鸡爪子,可能是在家窝久了吧,好不容易宰一次肥羊,山珍海味得多捞点。
席间觥筹交措,转眼我三瓶啤酒下肚。酒足饭饱走出饭店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
墨笙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去哪儿续摊吧!”
男同胞表示赞同,有几个女生提议回家。
俏太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走吧,大家都是朋友。”我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当时一股恶心就往上翻涌,心中窃喜。看着人家这么殷勤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既然人家俏太妹都说了那她的面子怎么着也得给她挂住。
车疾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朝着灯红酒绿的方向开去。我坐在车上弄的晕头转向,墨笙一直嘿嘿的笑,笑得特自然,瞧他笑得那个得瑟样估计认为我要出洋相了。话要说回来,假如我真出洋相了,那他这当儿子的指不定在酒桌上当着众人的面该如何羞辱他爹我,为了避免事情的发生,我随手打开窗户玻璃让风吹吹,保持革命清醒的头脑,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俏太妹,真迷人!
车子冲上高架桥,我从车窗望出去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些灯光纷乱地在下面流淌,如同水一样一晃一晃地。我觉得头昏,表情痛苦跟咬着块黄连似的。墨笙估计是从倒后镜里见着我的表情了,又是一脸得瑟的微笑。他故意得寸进尺的握着方向盘,狠轰油门,可能表盘上的码数超过了三位数,整得我的胃翻江倒海只作呕。
悄悄转战KTV,倒不为吃,是为了喝酒。偷偷摸摸喝啤酒,不是,我们是开怀畅饮。
墨笙早已定好了包厢等着我们一行人的大驾光临。俏太妹和墨笙的两个异性朋友坐在角落里吃烤好的鸡翅膀,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冰窖里了,这也忒震撼了吧。我刚还在想墨笙是怎么认识的俏太妹,立马我的第六感觉就确切地告诉我,那是他的异性朋友。
“自从遇见你,一切繁华都成为了背景。我的梦想,就是要实现你所有的愿望。”我对俏太妹丝毫没有隐瞒,她说这句话让她感到温暖。
吃到中途的时候有人提议玩游戏,魔法屋真心话大冒险。精灵操纵术,也就是一个人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另外一个人决定他们的命运。就一整人的把戏。我们一群人玩疯得脱了形。结果被俏太妹成了命运操纵人,我和一个女的都心里激灵一动,想这下完了,不知道这下得让俏太妹怎么整。她果然没辜负我的希望,真来劲了。另一个女生在那儿装纯情的说:“那就从今天在座还是单身的开始吧。”
她说话那口气特单纯,好像是在针对我似的。
我眼圈一黑心想完了这次落到你们手里我就彻底完了,我低着头假装狂吃,我心里在呐喊啊,真不想被你们玩死。俏太妹发号施令说:“那就亲某某人一下吧。”
我感觉无处藏身,头昏脑胀,这个俏太妹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墨笙的一个狗友在那儿继续煽风点火,道:“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像你这种单身狗还知道不好意思吗?”
我瞧着他那损样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怕他们在闹下去不可收拾,我非得把他拖到大街上和他打一架,顺便把他腿敲折,我让他在目中无人,肆意张狂。
另一个女的非常理解我的说:“那要不就喝酒,违反游戏规矩的都喝酒。”
我什么都没说把啤酒杯推过去,我心里想随便你倒,我还不信你一杯啤酒能把我放倒了。结果俏太妹不乐意了,清了清喉咙抑制不住的悲愤道:“怎么能这样呢?不行。”
我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我竟然把余吻献给了一个陌生女人,我憋屈,想必你们也满意了吧。真的,我不想解释,只想躲到某个角落里一个劲儿的傻笑,顺势点燃一根烟,独酌两瓶牛栏山二锅头借酒装疯。
我始终都不相信,到最后我是那个最狼狈的人,不管是他们狼狈为奸也好,还是我不胜酒力也罢;可结果,是我醉的一塌糊涂!
可见我的虚伪,还是爽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