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抓得很紧,六点到校,九点半才放学,星期日也只有半天假。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上,夜幕下的星星若隐若现,发出微弱的荧光,就像夏末草丛里的萤火虫一样。顾缌方和天天昊五点就从家里出发,大约要走二十分钟才能到校车停车的地方。不论是严冬还是盛夏,除了遥远的北极和南极外,每个角落都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下。
顾缌方早就洗漱好了,依着月光离开了红屋,又穿过一亩玉米地来到天天昊家。江南的夏天来的早去得晚,田埂里仍旧哼唱着七月的笙歌,是草丛里面的虫子演奏的,声音没了当时的热烈,就像随风的落叶一样为生命表演最后的歌舞,即使落叶早就已经没了生命。
天天昊从家里一步步走出来,举步维艰,就像喝醉了酒的老大叔,两只惺忪的眼睛,上下眼皮就像长了对磁铁,怎么也睁不开。顾缌方在院子外催了他一声,天天昊一惊,却一头装在了门板上。
“哎呦,好疼啊。”天天昊呻吟着,快步走到顾缌方身边。这一下好像把他撞清醒了似的。
顾缌方穿着朴素的白T恤和五分裤,背着一个浅蓝色的书包,腰挺得很直,眼睛炯炯有神,气宇轩昂,就像日出的太阳一样精神且充满希望。
天天昊揉着惺忪的眼睛,头发乱糟糟的,像老虎似的伸了个大懒腰,并且伴随着一声响亮持久的哈欠,将此时宁静的气氛都打破了。
“你今天怎么了啊,起这么早不困吗?”天天昊边说边把手肘和脑袋往顾缌方肩上靠,又是一个大哈欠,“放假都没见你这么精神过,今朝肯定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啊。”
顾缌方小声的说了一句“懒虫”,仍旧挺胸抬头的走着。
这是洞坪村最偏僻的一角,也是最宁静最美好的一角,平均隔几亩地才会有一户人家。
田野里的歌似的虫鸣还在宛转悠扬的歌唱,天上的星星、地下的萤火虫为他们伴舞。宁静的月光下,两位少年走过一片和祥的田地。
“肩膀低一点,这样靠着好累。”
“谁让你不长高点。”
……为什么这里的夜静的如此美丽?那是因为人们抛弃了这片荒野,月光却把偏爱给了此地的每一夜,温柔得、连呼吸也是温柔的。月光下,一切都是温柔的。
走了半小时才走到了人烟多一点的地方,笔直的单向水泥路傍边满是人家,一个葱油的大树下,一群学生站在那等校车。月光下的树枝摇曳着,婆娑的影子照在同学们懒洋洋的睡脸上。虽然等车的人很多,人群间却是难得的安静。顾缌方抬头看了看夜色苍穹,月亮正和微风低语着,仿佛说着一些言语之外的对话的对话。
校车五点一十来,接下来是半个小时的寂寞长途,期中不断的的有人上车,但人们都顾着各自最后的睡眠,互相间没有一句言语。破旧校车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就像一台破碎的老式唱片机,放在上面的是同学们百无聊奈的唱片,声音刺耳难听。
田埂上、小路上、街道上,微弱的虫鸣渐渐被鸟鸣覆盖,东边太阳升起,悠悠爬上青山。有写的人和事呢,就像这一天的太阳一样,日出时明明很热烈,却用冷漠伪装自己,然后随着时间的脚步慢慢变得热诚。最后呢,热情终究会退去,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又悠悠的从大河落下,有时还会用最后的余晖点燃了了一片云。
“喂,听说体育也要中考了。
”
“哇,体育课是不是不会被占用了。”
“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考试内容吗?”
“不就跑步嘛,长跑短跑都行,跳远也没问题。”
“你能保证你是满分吗?”
“哎呦我去,这不是有腿就行吗。”
“但是我体育很差啊”夏芊芊忧郁的说。她颦着额头,两条细细的娥媚皱在一起,眼睛里面似有一潭水,水中鱼尽鹅飞,只留下一潭忧怅。“而且文化成绩也没你好。”
顾缌方本来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夏芊芊会这么自卑。他暗思到:我明明只想逗她开心啊,没想到会这样,但她成绩也还不错啊,为什么没我好就这么伤心呢?正准备安慰她时,讲台上突然传来教鞭打讲台的声音,如夏伏天的惊雷一般,吓得顾缌方赶紧回过神来,连墙角的“睡神”也被惊醒了。
顾缌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同学们都在看自己,尴尬的脸红成了发情期的猴屁股,此时连料峭的春风都变成热的了。
“我都看你十几秒钟了,真的是不知好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卑鄙下流的事,你和墙角的那个睡神是兄弟吧,你就是呆神。不听你也给我做好,不要把你旁边的那女同学带坏了”语文老师板着脸说,两只浑浊的豆豆眼似乎能把人吃掉。
被骂了以后,顾缌方从第一节课到第三节课都很郁闷,本来想安慰夏芊芊的,结果自己却陷入这般尴尬的田地,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但夏芊芊到却不在意,他一低头看书的时候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她笑了,但却始终没和他说一句话。她想起曾经家里的一只白猫被欺负了,另一只黑猫看见后很生气,刚打算跑去替她报仇,但却因为没计算好高度从柜子上跳下来摔伤了。那天黑猫一整天郁郁寡欢没和白毛说一句话,白毛却在远处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也没有生活。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做完眼保健操后大家都去上厕所了,只有顾缌方还是一个人呆在教室里。当马上就要上课了时,教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就在他感到奇怪时,在发现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他心里默念到:“还真的有体育课啊,这下总该是我的主场了吧。”
作为连续两届学校田径运动会双甲者,顾缌方心里那团快被风吹熄了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刚来到操场,就看见同学们围着球场在看热闹,激烈的尖叫声甚至覆盖率整栋教学楼的读书声。虽然球场聚集的人很多,但他们身高参差不齐,就像花园里的一排野草,而在球场中打球的人却恰似一朵艳花,在平庸中脱颖而出。
顾缌方好不容易找到了天天昊,连忙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体育课还没开始呢,我们的体育老师是篮球校队的主教练,趁还没上课让男同学们单挑,就那个,你兄弟,睡神张扬超厉害。”
“你上去比了吗?”
“去了,不过很快就下来了,看别人被吊打还是比自己被吊打舒服,你刚怎么没来啊,现在球场上的那个是除你外全班最后一个男生了我们要被团灭了啊,就看你的了。”
球场上,两个高大的身影流在一起,好似两头舞狮,拼死拼活的争夺那一颗小球。高冉的球权,他在三分线外徘徊了一会后,忽然一个变向假动作很机敏的过掉了,但无奈张扬速度太快,他们就相持在了冲撞区。又在冲撞区内发生了对抗,张扬暴力的劫球,高冉轻松剁掉,又徐晃了一个假动作,打算篮底转身拉杆投球,可无奈张扬比他高了半个脑袋,很轻松地就把球盖下来了。张扬的球权,他看了下表,离上课还有大约30秒,必须快点了。拿到球后,他运球来到高冉身前,尽管高冉已经很集中注意力了,但张扬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后撤步移出空间,假装向左突破,但重心却全给了右脚,用力一蹬,高冉还没来得及补位,高冉就已经突破上篮了。
同学们都尖叫起来,尤其是女生声音尖的刺耳。但张扬缺不管他们,走到高冉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得练练啊,体育课结束一起。
“好哇,你叫人啊。”
“没问题”
十秒钟,尖叫声被上课铃的声音覆盖了。这十秒钟顾缌方只顾着寻找夏芊芊的身影,终于在打铃时找到她了,春风之下,她如盛开的花朵,笑靥如花,又在喧嚣之下,花消逝了。
顾缌方心里难免有点酸酸的。食堂里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糖”的香气花儿吃了,“排骨”的香气风儿吃了,就单单这个“醋”啊,他们全部慷慨地留给了顾缌方。
正吃醋呢,那位卖醋的又过来了。
“我们还没切磋过呢。下课了来一把啊,我的好兄弟。”
顾缌方很想和他比比,也很有信心必过他,因为他本事身体条件就好,而起每次寒暑假都会练球,可她一想起夏芊芊就有点胆怯了。他在胆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呢?别让我自取其辱了吧。”顾缌方赔笑道。他初一时就认识张扬了,学校的校霸,但绝不是那种毫不讲道理的小混混。他们在两次田径运动会上都交过手,每次都输给他位居第二。
“这不一定啊,你看你跑得比我快,跳的比我远,输给你两次,你总不能不给我一次翻本的机会吧。求你了,就当给我个面子嘛。
”
在体育老师的催促下,顾缌方最终说不过他,只得含糊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