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们旁边坐下,没说话。这些人停住了讨论,为首的脸上长着肉瘤的中年男人问我:‘有事吗’。
我回他:‘大哥,我想讨口饭吃’。‘没有吃的了,这年头饭难吃,你要吃那口饭’,中年男子盯着我,其他人也都用目光把我锁住。
我用手指了指天桥那头:‘我叫阿生,那些人想弄残我,我从哪逃了出来。我是一个孤儿,在福利院待不下去了,想自己出来讨口饭吃,没想到碰见那群人,还好我命大。
看见几个大哥老叔在这,一看就是面善的人,来拜下码头,讨到的钱都给大哥,我有口饭吃就行’。
这些话我组织了很久,有从书里学到的,半真半假。中年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小娃娃年纪不大,道道不少,我也不是什么黑社会大哥,拜哪门子码头,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行,我叫刘易守,你叫我刘大哥就成,明天跟着我们吃饭去’。
不管我对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相信他们绝对会收留我的,小孩子讨钱本来就容易,孤儿们都被天桥那头的人给摘干净了,现在有个主动过来给他们送钱还只要口饭吃的,百利无一害,岂有不收之理。
而且那群人是看不上他们这边的薄利的,人手也不够,扩张不过来。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是从那边逃出来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影响,那群人是不会也不屑于来这边的,刘易守心里一合计,二话不说就拍板了。
我走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几句他们对天桥那头的看法,什么利润高的吓人,回去绝对比现在过的好之类的。刘易守他们对那头是有想法的,没想法不眼红才奇怪,这是人性本能的东西。这也好,省的我还要挖心思往那边引。
我和刘易守这群人在公园里睡下,心里在盘算后面该如何安排,他们这些中老年人应该挺多的,昨天转的时候发现不少。地盘差,人流量少,讨饭的人又多,饭也许都吃不饱。
刘易守他们迟早是要对另一头的人动手的,除非他们愿意饿死,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缺少一个能对付那群人的谋划。看的出来今天公园里的刘易守是这个圈子的带头大哥,剩下几个人是核心成员。
这些人虽然以残疾的中年人和老人为主,但是胜在人多,天桥另一头的老板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但是够用了。能用拳头解决问题的,通常都会被拳头解决。我在暗暗谋划这件事。
昨晚上睡的一点都不好,公园里的蚊子太多了,不仅嗡嗡的吵人,还咬的贼疼。被咬醒几次,起身看刘易守他们睡的很香,身边一只蚊子都没有。这么脏还不招蚊子?我都洗过澡和衣服了,这些蚊子怎么全追着我咬,我的血有这么香?
太阳都日上三竿了,刘易守他们才带着我缓缓向工作的地方走去,可能收入少和他们懒也有关系。刘易守把这边最好的位置让给我,把我打扮成脏兮兮的可怜模样,给了我个大铁盒子,然后四散开来。我暗自腹诽,老子昨天刚洗的澡。
今天是周末休息日,外面的天气也好,不像前几天那么炎热,出来闲逛的人就多了起来。我是上午10点左右才正式工作的,啥也不干,坐在阴凉的地方,面前放个碗,等钱来。
可能是今天闲逛的人特别多,也可能是我太可怜了,我估摸着更多的是我模样好看,很多人给我丢钱。还有一些大妈婶婶之类的拉我问个不停,一脸关心我的样子,想给我送到福利院去。
我胡乱的扯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什么我从福利院逃出来的,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还受人欺负。这些女人一听同情心更加泛滥了,面前的钞票也越来越多。
这才几个小时,我粗略的估摸了一下,面前有张一百的,还有几张二十五十的,加上底下满满的一堆,起码有四百,大城市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我趁着刘易守这群人不注意偷偷把两张五十的藏了起来,没有被发现。这钱来的真舒服,坐着一天四百多,每天都这样该多好。
可是我知道这钱不属于我,而且不是每一天都这样,最主要的是这片地盘讨饭的全是中老年人,像我这样好看可怜的小孩子还是头一个。我得想办法加深刘易守对天桥那头动手的念头。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其实也不忙碌,干坐了一天,就是屁股坐的生疼,然后还要应付那些大妈婶婶。天黑了,刘易守带着我收工,回到公园。刘易守几个人面带喜色,看我的时候格外和善。刘易守在清点铁盒子里的收入,一个中年乞丐给我递了个肉夹馍:‘阿生,来,吃点,辛苦了,饿坏了吧’。
其实我一点都不饿,白天有些年轻人没给我丢钱,但是给我送了不少吃的,比我在孤儿院里吃的任何东西都好吃,但是没有那些肉好吃,我怎么又想到了那些加了东西的肉。
那群人应该找不到我了吧,他们放弃了没有,再过几个月我应该就十一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出生年月,只记得小时候父亲给我过两岁生日的场景,然后就被送到了孤儿院,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多久后到十一岁。他们杀的那些孩子年龄都在十岁到十一岁之间,过了十一岁,应该就不会搜我了吧。
我虽然不饿,还是道了谢接过去。刘易守这时也数完了钱走过来,‘阿生,你今天赚到了413块钱,来,拿着,这是你的’,刘易守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了我。
我连连摆手拒绝:‘刘哥,不是说了吗,我有口饭吃就行,拿着钱也没用’,加上我偷藏的一百,今天的收入高达513,暴利。刘易守竟然还会给我钱,这是我没想到的,但是我从他眼中只看到了把我当成摇钱树。
刘易守硬塞到我怀里:‘拿着,现在用不上以后总用得上,人手里没钱连狗都不如的。你刘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好表现,每天都有钱拿’。
他给我钱的感觉,像是在施舍小狗,用我赚到的钱来施舍我,虽然这钱是在他地盘赚到的,虽然这钱来的轻松。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我没有作为人的尊严。何况哪条法律规定了,讨饭还得分地盘交保护费的?
‘谢谢刘哥,你对我真好,我真是碰见好人了。不过我今天的收入跟天桥上那伙人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他们每个小孩子一天收入七八百,日子好运气好上千的都有。不是这些人非得弄残我,在那边讨饭就不是讨饭了,那是讨金子了’,我故意拿话试刘易守。
刘易守望着我叹了口气:‘唉,那些人行事凶残,手段极黑,我们几年前在那边过的舒舒服服的,他们一来就把我们赶到这边的破地方来。争不过,打不过。’
‘那警察不管的吗’,我疑惑的问。‘孩子们一直受到这些人的控制,手段残酷,管的极严,警察过去问了什么都不敢说,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人管这些事,有时有外地来讨生活的,警察还帮着赶走。唉,有钱真好啊’。
我又记下一个点,可能有警察收黑钱,这点得注意。虽然刘易守嘴上说着争不过,打不过。不过他重新回去的念头是一直没有消的,可能是缺人手,也可能是怕局子里收黑钱的警察。他一直想,但他没有机会,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机会。
就这样我过上了风平浪静舒适惬意的讨饭生活,每天吃的饱有钱拿,就是睡不好。我没有去主动创造机会,我在等,等一个人。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我等到了,天桥那头的一个老板,我对他印象很深,左脸上有个刀疤,很长,一直拉到脖子下面来。那天我在他们地盘转悠,最早注意到我的也是他。刀疤在远处偷偷看我,藏在人群中掩饰的很好,可是我已经瞄到他了,他的刀疤太显眼了。
他过来的意图会是我所想的那样吗,我精心谋划了两个多月,会如我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