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号。
立秋。
虽有立秋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之说,但这夏日的炎热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褪去的,褪去炎热夏日的气息,是需要些时间的。
老天爷不给力啊~
民间有传,一场秋雨一场凉,十场秋雨就结霜,于是乎,这带着卸去炎热的重任,第一场秋雨,来了。
这今年第一场秋雨,不大也不小,似烟似雾,无声地飘洒在有些阴蒙蒙的天空,淋湿了地,淋湿了房,也淋湿了树。
为大地卸去一丝炎热,带来一份清凉。
在一片群山万壑中,在一片不为人知的小江湖中,在一片小小秋雨朦胧中,有个叫尘的镇。
尘镇。
镇里有个无名的道观。
道观里有个道士。
道士还是个医师。
今日,道观又是无人的一天。
常言道,技多不压身。
没有了些香火供奉,道观里的日子也是揭不开锅,道士只能多学一项医师技术。
赚的少了,就买两钱的猪头肉,一两的米酒,赚的多了,就买半只桂花鸭,两两米酒,余下的钱还可以修缮一下破旧的道观。
道士为维护这道观可是煞费苦心啊。
午时三刻,道观还是没能多添一份香火。
道士有些失望,
今天没有了香火,午晚饭又成了问题。
便也停止了些打坐的念头,进山摘摘果子,运气好还有一些野味,到时候烹饪红烧酱香大烤一番,岂不美哉?
虽有着道士之命,但是道士该做的事,这道观道士却是一点不做。
吃饭成了问题,做道士作甚?
道士自认为自己这句话很有道理。
背起一编织竹筐,换上一双耐磨的布鞋,布鞋上绣着一片山间小路竹林图,盘起发髻,带上斗笠,又是一身蓑衣,一根登山棍,这便是今日登山份的打扮,一副山中讨饭客的打扮。
只是有一点没有想到,今日道观便将要多了一份长久的香火情。
“陈道长!”
正欲锁上道观,进山讨饭之际,道观里却是有了一份香火的苗头。
道观外,有着一大一小的身影。
“陈道长,您这是要出门远行吗?”
道观里的既是道士又是医师的道长,姓陈,名一伶,是一位十分不专业的道士。
这一伶道长摇头道:“小道只是进山闲游,洗去凡尘罢了,并无那甚么出门远行之事。”
谎话不草稿,撒谎不脸红,已是道长讨饭的基本技能,原本的一件进山寻野味,也能被道长说的这番高大上,简直让人惊呼道长好修为!
这就是一个道士的基本修养,满嘴胡话。
来人是镇上李氏李府的李丫鬟。
“陈道长果然是好修为!”
那丫鬟说话三句不离马屁二字,倒也是个大马屁精。
但一伶道长蛮是享受这种感觉,平日道观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也只有他这个无家归的道士住此处,心里的苦不知道怎么表达。
苦哉啊。
“施主所为何事啊?”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他这个镇上唯一的道观,找的还是个道医并通的道长,不难猜出,此丫鬟绝对不是来烧香火的。
“我家夫人有请道长去府上。”
丫鬟道出事缘由。
一伶道长两眼一眯,想必多半也就是些小鬼作祟或者是些什么小病小痛,拿一辟邪符或是一方味药打发走了便是,省的耽误自己山里讨饭吃去,不然一辟邪符和一味药的价格可是满足不了道长的饮食需求。
想要阻止小道去山里讨饭的脚步?
道长压了压斗笠,道:“贵夫人有何事,不妨现就道来,如果是小道我可以顺手解决的事情,小道我刚好就不叨扰贵府了。”
哪知丫鬟的态度很坚决。
“恳请道长到贱府一趟,夫人来时交代,此事不可随意透露,所以我也不甚清楚,还请道长不要为难我一小小丫鬟。”
得了,大事情,肯定是大事情,没有几个铜板解决不了的事情,绝对是大事情。
看来今日的猪头肉少不了咯。
一伶道长摘下斗笠,
“换身行头再去?”
现在的行头忒不像什么道士了,倒像是个山里讨饭的。
丫鬟摇头道:“今日小雨连绵,道长不必多此一举,恳请道长现在就出发去了。”
又是重新带上斗笠,一伶道长锁上道观。
“带路!”
李氏李府最近可是撞上了一桩怪事。
这李府主,李老爷,平日身体硬朗,倒也不见得有些小毛病,近日却是身体日渐消瘦,一天惨景不若一天。
家属肯定着急啊。
寻遍镇上名医,又去县府花大价钱请来县府医手,却还是治不了毛病。
李家一家就纳闷了,药敷外不行,内补汤不透,什么江湖上的偏方,秘方,只要是能找到的,李府全部请来。
来的这些人各有各的说法。
但各有各的说法中,有一点相同处。
都是引用书上一句话:一日一便为顺,三四日不便为秘。
书上话好听难懂,那就再是一句书下话难听好懂。便秘。
人食五谷杂粮,便秘是常有之事,来味通泻道的泻药,这便秘倒也能过,再或者是茅厕苦蹲半时辰,任你什么便秘也能顺通。
可这怪就怪在,李老爷便秘,秘如石,堵在腹中,这刚开始也倒好,能吃能喝,与常人无异,之后呢,便觉得腹内恶心,不吃少喝,算到现在,已经是三日。
这便秘如此怪异,李府中人便觉得不是什么不治之病,而是中了邪。
这才赶忙派人去请镇上唯一一座道观里的唯一一位道士。
陈道长。
若是陈道长有本事也好,花些小钱也能过了此关,若是没了些本事,又是一番大价钱去请县内高人。
这一伶道长跟着丫鬟来到李府,东瞧瞧西望望,倒也觉得新奇,平日里做些法事大都是些平常百姓人家,那家里自然没有李府这般气派的景象。
如今这看到哪儿,也是一番新奇。
进了府中,李府夫人上前来迎接一伶道长。
“有劳道长了。”
一伶道长忙忙推辞。
这无功不受禄,平平白白就是一句有劳道长,他一伶可没有这些脸皮,听些马屁话笑笑也就过了,这些感谢的话,自然是事后再说。
“小道还没有些个劳累,怎得就是有劳了,夫人廖赞了。”
一伶道长又是一礼还清。
“还请夫人告知,找小道来所为何事?”
见这李府夫人,见面就是一句有劳之词,一伶道长便觉得不是什么易事,到时候若是没有做成或是引火上身,岂不是亏大本——亏到姥姥家了?
如是些个难事,倒也就风紧扯呼了!
一伶道长打定主意。
李府夫人一面难藏悲苦之状,一面向一伶道长道去前因后果。
道长听了个新奇,便秘?
这便秘不是喝上几味泻药就能了事的了,怎么会叫得他这个镇上唯一道观里的唯一道士来。
夫人又是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阴灵作祟。
一伶道长摇摇头,倒是觉得没大可能。
莫非是那惨死茅厕之鬼,缠上了李府主人?
这也太有点匪夷所思了。
一伶道长看过李府风水,此地鬼怪难进,是块好风水地,什么尚不能游行的茅厕小鬼不进,就算是那些百年鬼怪,对李府也是难进。
这李府之主也是远近闻名大好人,平日阴德阳德积攒不少,按理来说,什么妖祟作怪也找不到他啊。
古怪古怪,真古怪。
见一伶道长面露迟疑之色,夫人许下重利:“若是陈道长能救得了我夫君,李府定会给陈道长纹银百两作为报酬。”
一伶道长来了兴趣,
倒也不是对钱的兴趣,
而是对事情本事的兴趣。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自己喜欢除恶扬善。
一伶道长笑道,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