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之的话,是否让有恃无恐的老鸨心惊,不知道,但肉跳却看得见……
见她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颤栗、哆嗦,就像癫痫病人在犯病,王天宝狐疑的瞅着陈晓之皱眉头,心说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苦痛之后痛思痛,招供已罢供是供!
供词一旦画押,就成板上钉钉之实,老鸨子固然心知肚明,但她还是照做了,而且很有风格——她从陈晓之手中接过供状,看都没看,就用手蘸着屁股上的血迹,在供词上摁下了指押!
这,让在一旁端着朱砂默默等候的衙差,很是尴尬,心说这老婊子还真是有一套!
套路用尽,手段耍完,傲慢嚣张、不可一世的老鸨子,瞬时就像被拔了毛的凤凰,更像茄子身上着了霜……
看着她颓废致斯,王天宝不由心生可怜,感喟而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本官还是很佩服你的智谋的!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一件事,不知你可否坦言?”
“大人有话尽管问,罪妇定会如实相告!”老鸨子蔫蔫的垂着头回道。
“就是,如若翠红没把马桶给你,而是自己去倒,那两锭黄金岂不就真的丢了?”
“那根本不可能!其一、翠红那丫头早就跟跑堂的小六子有染,这在春风楼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之所以对他们睁一眼闭一只眼,就是让她听我的话,所以我跟她要马桶,她不敢不给……”
“你……”翠红既羞又恼,深深埋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六子闻听虽恨,却也自知理亏,只能用目光解气……
“其二、即便她真把马桶倒进了楼下的粪桶,我也只不过多费些力气,再把它们打捞出来罢了!”
老鸨子说完,眼一闭,趴在地上开始“冬眠”……
“你就不怕她在倒马桶时,发现金子?”王天宝又问。
老鸨子闭着眼睛,反问:“大老爷,您没亲自倒过马桶吧?”
王天宝点头承认。
老鸨子得意的一笑说:“有谁在倒马桶时,会盯着它看呢?”
王天宝无语,只得拿起惊堂木一拍,断然喝道:“听判!”
除了被打之后不能动弹的张金海和老鸨子,其他三人连忙跪下等候发落……
“小六子和翠红定然无罪,但行为及不检点,以后要……多加注意!起来吧!”
小六子和翠红自是大喜,站起来,相互窥视着,脉脉含情……
“筱蝶姑娘,受人诬陷,含冤还金,实不应当!本官现在就来替你讨回公道!老鸨,已然认罪,罪责深重,本应收监关押一年,以儆效尤!姑念她已被重打成伤,且这么胖……”
众人听到此处,一片愕然……
“胖子饭量大,吃得多,而我三泉县地处偏僻,产粮不丰,让她在狱中糟蹋粮食,倒不如放她回家糟蹋自己,更解恨……”
大家一时哭笑不得,但细想之后,还挺有道理,就纷纷点头表示赞许,而老鸨子闻听要放了自己,更是把头点的好似鸡在啄米……
“但,她因心生贪念,给小蝶姑娘造成的伤害,必须得加以补偿!你可愿意?”
“一切听大老爷吩咐!”老鸨子答应。
“那就把你自己设局所用之资,给予她便是!”
“什么?”老鸨子一声惊呼,“那可是整整二十两啊,二十两金子啊!”
“你就答应了吧!”陈晓之在一旁轻声说,“按本朝律法,偷盗、骗取、劫掠之财物,要翻倍赔偿!你啊,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怨谁?”
老鸨子闻听,神色骤变,连声高喊:“大人英明!一切照办!”
“办好此事,你还要把筱蝶的卖身契归还于她!她从此刻起就是自由之身了……”
筱蝶连忙磕头,流着泪说:“多谢大老爷再造之恩,永世不忘!”
王天宝让筱蝶起来,也不管老鸨子懊恼的一股劲儿乱抓她那所剩不多的几根跟头发的行为,继续判定:“张金海,参与此事,虽非祸首,却亦可恶,本应重罚,已施杖刑,罪过相抵,不予追究!”
“大人,真乃青天是也!”
张金海欣然服判。
王天宝说完,扭头看看身旁的青青,悄声说:“去,给我端杯茶来,说得本官口干舌燥,实在是口渴难耐!”
青青连忙从侧门出去端茶,心说一杯茶,只要念动咒语招手即来,可就是太过招摇,而万一被谁看见,岂不因小失大,坏了正事,于是收住心性,疾步走回后衙去取……
取茶回来,递给王天宝后,青青却发觉大堂里的气氛巨变,先前的严肃、庄重,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嬉皮笑脸的看着张金海和老寡妇在笑……
笑意阑珊中,王天宝喝过茶,放下茶盏,也笑呵呵的看着满脸不快的张金海,劝说:“你现在是孤家寡人,她呢是独守空房,你们二人一旦结为夫妇,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绝无可能!”张金海断然说。
“坚决不从!”老鸨子绝决道。
“本官以为,你们二人理应如此!一来,通过你们在这件事中的狼狈为奸……吭,应该是配合,合作,可以看出,你俩是心有灵犀啊,把事情做的可谓天衣无缝!一旦结成老年夫妻,岂不是相得益彰,幸福美满……”
“不干!”张金海坚定的拒绝。
“不行!”老鸨子更是不同意。
“意思很明显,本官是在成全你们!你俩啊,女人视财如命,男人挥之如土,结合在一起,哎,女人会被男人感召变大方,男人会被女人感化变吝惜,多好?”
“没门!”张金海瞪着老鸨子,双眼喷火。
“连窗户都没有!”老鸨子急得砰砰捶地。
啪——
王天宝把惊堂木一拍,冷声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威——武——
众衙差藏笑喊堂……
“否则,本官就按律重新判决此案!阴谋设计陷害他人,事态严重者,按律可杖一百,流放五千里,并抄没其所有财产……”
“我愿意!”老鸨子慌忙应允,“我同意……嫁给他!”
呸,张金海冲她啐了口唾沫……
“协从者,按律可杖五十,罚苦力三年……”
“我……老朽年迈,干不了活啊!”张金海连连摇头,苦苦笑道,“我堂堂张家大少,临了临了却娶了个老鸨!”
“本官最后问你们一句:愿不愿意?”
王天宝高声问道。
“愿意!”
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王天宝一拍手,开心的看着他们,开怀大笑着,开朗的说道,“既然两位欣然同意,本官也不变再多说什么,我就这派人送你们回去,记住到时可别忘了请本官喝你们的喜酒啊!来人,送他们回去!”
立马有公差过来,抬起一对瘫软如泥的“新人”离开大堂……
正走着,老鸨子那特有的沙哑之声又起:“筱蝶啊,你听好了,别得意的太早,记住为娘的一句忠告,你那丁公子啊,就是一小白脸儿,没甚好心眼儿……哎,走慢点,疼!”
看着他们被送出大堂,筱蝶再次跪倒磕头谢恩,王天宝赶紧让她起来,说有事尽管说,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想办法帮!
筱蝶说,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非要那两人成为夫妻,还请明示。
王天宝没回答,反问在场的人有谁知道其中原因。
大家各抒己见,最后融汇成一条,就是让他们继续去狗咬狗……
王天宝承认有这个目的,但他最大的心愿是,他俩能真的走到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都重要!
小六子闻听,却不以为然,看着众人,信誓旦旦的说:“那俩弄在一块儿,别的我不敢说,但咱三泉县,从今以后一定有笑话听,有热闹看了!”
众人以笑声表示了同意。
翠红见他还拿着俩金元宝抖擞,就让他赶紧交给筱蝶。
小六子不给,反而死皮赖脸的非要筱蝶答应他的条件:“筱蝶姐,我们家翠红可是为了你,才得罪老鸨子的,春风楼是绝对不能再回了,事不大,您瞧着办!”
筱蝶知道他是让自己帮翠红赎身,就笑着说:“换作以前,我办不到,现在因为有你,没问题!”
“因为我?”小六子大惑不解,笑问,“我有这么厉害么?”
“因为你手里的金子!傻蛋!”翠红懊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真的有些傻啊!”
小六子恍然大悟,赶紧把两锭金子交给筱蝶,拍着脑门说:“但愿门口的丁公子可别像我!”
“门口!”筱蝶一惊,“他来了?”
“让他进来!”王天宝吩咐,“本官也想看看这位丁公子,究竟何方神圣,能让筱蝶姑娘心甘情愿为他如此!”
不多时,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款步来到了大堂之上,给王天宝见过礼,就疾步上前拉住筱蝶的手,关切的询问起情况来……
王天宝见来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很为筱蝶高兴,不忍心打搅那如胶似漆的场景,就拉起青青的手,要悄然离开大堂……
青青小声说:“还没退堂呢!”
王天宝轻声道:“没关系,有陈师爷呢!”
俩人手拉手从侧门溜出大堂,王天宝松开手,跟青青肩并肩而行……
青青扭头看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王天宝,突然感觉跟一个人这么并肩走着,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