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灵堂内，他听到了几声压抑且舒缓的吐气声。
姜圣灵坚持了很久，一直到灵堂里几乎看不到烟气才换了老八来。
果然，老八上来就是照葫芦画瓢，完全照搬他七哥的套路，一张一张黄纸的烧，一根一根秸梗往里扔。
看着明暗不定的香盆，姜圣灵有些可惜，离开了香盆前，就没有那么暖和了。
……
翌日清晨，半夜里就起身往这边儿赶的太子遗孀们，在天色微微亮的时候，便到了皇陵。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将由她们接替姜圣灵等七兄弟。
等到太子真正下葬封陵，他们就要开始为期一辈子的守寡了。
东宫将不再属于她们，她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
一群女眷步入灵堂，粗摸着瞧得有二三十人，为首者是个一身白衣赛雪外裹米白麻衣的少妇，虽然并不认识，也未曾见过，但姜圣灵知道她是谁，前太子妃！
这个跟了太子十几年的女人依旧年轻漂亮，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实际上的岁数肯定不止。
她很平静，至少看上去很平静。端庄美丽之中却隐隐带着散不开的凄楚，让人心疼。
七位皇子起身见礼。
太子妃的地位其实很高，次于皇后，却高于绝大部分妃嫔，毕竟，如若未曾发生意外，她就是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的那独一人！
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一层身份，但依旧是他们的嫂嫂，依旧是齐王遗孀。
跟在她身后的侧妃与妾室们，一个个仿若失去了颜色，神色木然，眼神呆滞。
对于她们而言，天，已经塌了。
礼毕，姜清宴领头行出灵堂，姜圣灵在经过太子妃身边时，顿了顿脚步。
“嫂嫂节哀。”
说完不再停留，迈步走向门口。
太子妃愣了愣，低垂着的头抬起看了他背影一眼，重新低下头扭过身对他已经远去的身影行了一礼。
行出灵堂，那弥漫在鼻腔中一整晚的烟火气息终于消失不见，清晨的皇陵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没有新鲜的汽车尾气。
长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看着那些此生再无希望的女人们，姜圣灵心情有些沉重。
她们何其无辜，本来等待她们的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幸福生活，可因这一人离去，便被打落尘埃，沉陷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他头一回觉得这个时代的一夫多妻制有些太无情了。
感慨一番，七兄弟驭马离开皇陵，向着凤栖城而去。
没人在皇陵用早膳，他们只想回去沐浴一番，洗掉身上的烟火味儿。
三十余里实际上并不长，十几公里而已，来时随着护卫太子棺椁的马车一起，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但去时却已经没了掣肘，且个个归心似箭。
速度无形之中便提了上来。
姜圣灵不会骑马，慢慢吞吞的踏马走着还能勉强驾驭，像他们这般打马飞奔，他接受无能。
几人奔行了一段路，老五发现少了人，勒马回头望去，看到了正尽力赶上来的老八和老九，姜圣灵却是落在了最后，以前春猎时他可是最爱冲在前头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五哥怎么不走了？”终于追上来的老八停马开口问道。
“无事，我等等你七哥。”姜澈摇头笑了笑摆手示意他先走。
看着前头已经只剩下三只马屁股还能看着个影子的三位哥哥，姜殊点头催马离去。
老九紧随其后也撂了声‘五哥，我先走了’疾驰而过。
唯有最后头的姜圣灵漫不经心地任由身下良驹踢踏着马蹄缓缓前行。
待得姜圣灵终于来到他的身前，姜澈拨转马头，与他并肩同行，笑着问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假装自己有心事的姜圣灵沉默了两秒，开口回道：“我看着嫂嫂们哀莫大于心死一般无神无助又无力的模样，感觉心里有些闷得慌。”
姜澈常挂在嘴角，唯有昨晚消失殆尽，如今又死灰复燃的笑意也缓缓淡去。抿了抿薄唇，唏嘘道：“这是她们的命，若太子未死，待北关战事一毕，她们就是这天下最耀眼最尊贵的女人，但......”
剩下的他没再开口，事实就是如此，嫁给谁不是她们能决定的，嫁的人能给她们带来什么也充满了未知，是荣华富贵世无双，亦或谁念西风独自凉？
一切的一切都要看她们嫁的这个男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兄弟二人踏马慢行，回到凤栖城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一路无言，于宫城西凤门外分道扬镳，穆王府并不在朝天大道旁。
回到幽王府，姜圣灵感觉有点儿疲惫，毕竟一晚未睡，还被几位老哥熏哭了半夜，身心都遭受了蹂躏，只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他身上的烟火味儿几乎能透进骨子里。
自打王妃嫁到幽王府来，这还是幽王殿下头一回夜不归宿。
若是以往，王妃根本不会在意，反正两人的关系那般生硬，幽王归不归宿没什么影响，哪怕真的是去了那种地方，于她而言，也不会造成情绪波动。不指望，自然不会失望。
但现在不一样，两人之间的粘合度只能用如胶似漆来形容，虽然他走的时候已经有了交代，是去为齐王守灵，可王妃依旧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听到丫鬟来报王爷回府，王妃连忙出门去迎，快步走到了寝宫门口，迎面撞上了正要踏进来的姜圣灵。
小心注意着脚底下高高的门槛儿的姜圣灵，刚迈了只脚进去，就被一道靓丽的影子撞进了怀里，看着亟不可待地主动投怀送抱的王妃，姜圣灵愣了愣神，但还是下意识地把她抱在怀里。
“这么急急慌慌的干嘛？”姜圣灵捏了捏王妃粉嫩的脸蛋儿，佯怒问道。
“啊？妾妃想早点看到殿下嘛。”
听着王妃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的话，姜圣灵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这丫头现在比以前进步很大，以前打死她都不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两人的关系僵硬得如同狱卒与囚犯。
王妃抱着姜圣灵宽厚的腰身，脸贴在他的怀里，姜圣灵也紧抱着她。
嗯，被殿下抱着的感觉真好，昨晚上突然没他抱着，好不习惯，好长时间都没睡着。
深吸一口气，享受那熟悉的味道。
“阿嚏~”
这不是我熟悉的殿下身上的味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