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第一排的尹霏凝视着刘天祺,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去看过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刘天祺,而是因为他正在诉说的,是关于叶润达的点点滴滴。
“丫头,轻手轻脚不会啊!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啊!天祺,把你女人看看好。”
就是在这里,他带着半开玩笑地口气责备过她的冒失,可是,以后,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了。
眼前出现了幻觉,好像他还在,好像他们还在教学楼前开派对,有夏智熏,有印晨龙,有钱俊宇,有刘天祺,有她自己,还有潘昊……他们好像都回到了那个简单的时代,那个没有任何思想包袱的岁月。
想到这里,尹霏的心被酸涩的情感模糊。
“他因为曾经自己失去过最重要的人,所以总是希望我们可以抓紧所有的机会……”……
“我只是无法忍受天祺接受这样的结局,就算说他自作自受也好,不过,就这样对向你付出真心的他来说太不公平了。当然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你的选择,而且就算是你自己也不一定可以控制记忆的恢复,但是,还是很无趣啊,我只是想让现实对天祺和你都公平一点。不管现实是什么,爱情是可以克服一切的,就算是天理也一样。”……
他的话,如今依然在耳畔回想,尹霏想,当初如果不是叶润达的一再坚持,她、潘昊、刘天祺应该会在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上行走吧,尽管,没有人可以肯定,那条路上没有幸福。
正如刘天祺所说的,他,就像一个引领者,总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幸福的道路……
“好了,好了,看你那么担心,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反正假也请了,钱也被梅晓杰坑过了,今天晚上你就在这儿陪着她吧,静稀要参加商业活动,也是很累的,我们也就先撤了。”……
那是他给予他们的最后记忆,没有叶润达,现在的张颖和钱俊宇会在一起吗?
真的,他留给他们的回忆太多了。
很多人都说,即使最后的最后,不尽如人意,但是只要有充足的回忆那就够了,可是,承载的回忆越多,留下的遗憾也就越深刻……
“这是真的吗?我去打电话联系医院!”
他离开时奔跑的背影,期待的眼神,那个时候的尹霏,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与画面。
真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哪一刻陨落,命运总是太突然而又残忍。
尹霏再也没有心情听下去,她起身离开。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樱彩的每一处都是他留下的身影,心中满溢的悲伤,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但又觉得如此不真实,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绕到教学楼后的枫树林,可能是冬天的缘故,没有一点美丽的绯红。
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树枝下——潘昊。
他望着教学楼的教室——尹霏的教室。
“你知道吗?以前,每次午休的时候,他总是会拖我到这里,因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你们的教室,他看着夏智熏,我看着你,呵呵……”他笑道:“他却从来没有发现我的心思。”
尹霏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和他一同凝望。
“我在樱彩感到最高兴的两件事,就是遇到你,还有他。”潘昊的眼眸流露出赤裸裸的悲伤,又是那样让人心疼,“他是唯一一个敢对我没大没小的朋友,我是潘氏集团的继承人,多少人因为这个理由而敬畏我,只有他,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朋友。”
尹霏想起那些画面,叶润达总是拖着潘昊出去打架,如果说刘天祺和叶润达之间是战友,那么,潘昊和叶润达之间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尽管是曾经。
“‘别逼我不把你当兄弟’,他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虽然从这里毕业之后,我们几乎没有再见过面,但我总是告诉自己,就算失去一切,失去你,我都永远还有一个哥们,他……”
潘昊没有再说下去,也真的说不下去了,他的泪流下,因为有太多的东西留不下来。
尹霏握住他的手,“我想,他一定只是说说而已,在他的心里,你也一定是不可取代的朋友。”
他深吸一口气,“我到目前为止,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这次,联络夏智熏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尹霏一愣,其实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想,夏智熏应该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你也应该明白的,达哥他,最尊重的就是知情权了吧。”他的语气有些苦涩。
尹霏点点头,如果对夏智熏来说,叶润达真的有特别意义的话,那么她绝对会想要知道,如果没有,那即使说了,也无所谓。
“好了,他的话应该讲完了,你回去吧。”他催促道,“你应该不想再因为我的关系而打扰你的生活了吧。”
看着他转身欲走的背影,尹霏留恋地拉住他,犹豫了很久,说道,“昊,你会离开吗?”她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对视的不是眼睛,而是灵魂。“这样可能会很任性,但现在的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五年之前,我就说过,只要你需要我,我会奋不顾身的。更何况,你说你是爱过我的,对你来说,我是一个特别的人,所以,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谢谢你。”她发自内心地说道。
而他,只是无奈地苦笑,此时此刻,他算是有些明白刘天祺曾经的无奈了。看得到,却摸不到的痛苦。但就算这样,总比看不到好。
和叶润达与夏智熏相比,他们都幸运得太多了。
红色的夕阳渐渐隐入地平线,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却久久都没有散去,谁都不想离开,似乎,只要走出这里,他们和叶润达之间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天国一号房。
夜,静谧笼罩在城市的上空,云朵遮盖了所有的光明,连明月都不见了踪影。落地窗前,他一个人寂寞地站着,看向那片沉默的天空,渴望寻找到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
“还没睡吗?”
尹霏走到刘天祺身边,自从叶润达离开后,他几乎就再也没合过眼,每夜,都站在窗前,发着呆。
从那天起,他一直很沉默,她觉得他们离得好远好远,令她害怕。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那么了解刘天祺,这才发现,原来只要他想,她就再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刘天祺没有回答,尹霏替他披上外套。
“过几天,公司给我安排了隐退记者会,你能陪我一起出席吗?”
他摇摇头,连理由都没有。
她牵着他的手,眼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你是在怪我吗?如果不是我告诉他……”
“不是。”他很快否定,“这不是你的错。”他的眸又变回了往昔的温柔,却多了几分忧伤,他抚摸着她的脸颊,额头相抵,“我没有怪你,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尹霏看着他,希望这是真的,这不是他编织出来安慰她的谎言。
“好了,快去睡吧。”他柔声道,没有再去强调什么。
尹霏知道,他应该明白的,他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即使那么说了,她也会怀疑,可是,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解释,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能还是有芥蒂吧,不仅仅是因为夏智熏的事情……
记者发布会的那一天,尹霏很早就和崔浩天去医院把尹成在接了出来。其实,她是真的很希望刘天祺可以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是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每天都是这样,他总是很早就去了体育馆。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尹霏的出场总要在重金的打造之下。会场里开满了香气迷人的蓝玫瑰,可能是由于天气太冷的缘故,有些表露出枯萎的迹象。就像这个刚刚绽放出万丈光芒的巨星即将陨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