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呕血篇一)林中丘后划前程
刘虎跨坐在踏雪乌骓背上，身子摇晃了一下，不得已用右手的残月描金戟倒拄着地。呆愣愣地望着不远处那消失在了树林中的身影。
呼呼的秋风中那些哀嚎声、呵斥声、奔跑声、烈焰腾空的烧灼声似乎都隐去了。最后无边的风声似乎也变得空洞起来，仿若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刘虎缓缓抬起左手，惯性般抚在中箭的右肩上，就像这些时日以来那样。
只不过这次羽箭上的箭镞没有被减去而已。感受着食中两指间的箭杆儿，刘虎竟然一时有些失神。
“报！启禀殿下，大事不好。太子殿下他……”
远远传来一个伴随着马蹄声的呼喊。刘虎脑海中仿佛猛得点响了个炮仗般，被炸得一片空白翻江倒海。
忽然间那被他可惜疏忽的东西涌上心头。
“皇兄……”
刘虎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嘴里念叨着一些不明的字眼儿。而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墉军残兵们相互窃窃私语着远远围在周围不知所措。
猛然间刘虎就像是梦魇中醒过来一般，挥左手将肩头的箭拔了起来，浑然不管带出来的一股热血。
只见他左手紧紧握着一只制作精致的羽箭，缓缓抬至眼前，旋转着找了一下。而后猛然发力，便要将之拗断。
可不知为何，最后关头，刘虎却停了下来。咬得“咯吱咯吱”响的牙齿也松开来。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般喃喃着：
“为何如此？汝为何如此呀？……”
猛然间只见他须发皆张仰头狂呼一声：
“汝为何如此？”
其声如晴空霹雳一般，轰然炸响了黑夜的四野，将四周的嘈杂全部掩盖了下去。
“虎儿，虎儿？你兄长如何了？”
刘虎偏头望去，远远跑来了几匹快马。听声音是他的叔爷爷刘文刘老大人到了。只不过火把的光芒连同人影在内，看在如今刘虎的眼中竟然有了几分模糊。
刘虎松开右手的大戟，抬起手臂想要挥手打个招呼。嘴里却只是刚刚发出了两个字来：
“叔爷……”
便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紧接着人便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后轰然栽下马来。
而此时距离他不远处的树林中，正在喜庆团聚以及樊笼得脱的四个人尚且没有逃走。反而是静悄悄躲在几棵古树后面，骑在马背上透过林木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哎！莫要怨我。要怪就怪这个离乱的世道以及你我的身不由己吧！”
一个胯下踏血黄沙马，左手扶在树干上的身影，见到眼前情景低头默默叹息一声。而后几个呼吸间便重新抬起头来，用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语气说道：
“情况已经明朗，我们也走吧。平哥哥，接下来还需要你在头前引路。今夜咱们就先在那处宿营之地休憩一晚，明日再好好计较。”
“好！三位妹子跟我来。夜里林中行走不便，需下马步行。”
“知道了。”
四人纷纷跳下马来，一手牵起丝缰摸摸索索地向着漆黑一片的秋林深处而去。
盖平一路停停走走，偶尔抚摸一下树木，偶尔抬头望望光秃秃枝杈间露出的星空，终于在将近五更时分出声道：
“到了！三位妹子稍等，我去点火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了阵嘻嘻索索的人潮喧闹声。
这猛然传来的声音使得在场四人便是一呆。刚刚要轻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又重新紧张起来。
前方的盖平似乎很有经验的将手中战马拴在旁边一课就近的大树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着前方摸去。
盖雯雯三人见状也安抚安抚身旁的战马，并随手将马鞍旁的兵刃抽出来原地静立默默等待着盖平探听回来的消息。
万幸的是，四人所处的地形似是在一座小土丘的后方。人群传来的声音虽然不远，但是却与众人隔离着，不虞安全。
不一会儿，盖平重新退回到土丘下三女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来的是劫营的两伙人，他们在这里合流了。我早该想到，此处是夜袭刘昊大营的贼众出发前隐蔽之所。那么他们便还会回来。”
“平哥哥不是没有想到，是早就想到了，故意将宿营地点选在这里。好方便打探那帮贼子的底细的，对吧？”
说话的是巧儿，小丫头如今是真正的开怀了。就像是飞出了笼子的金丝雀，逃离了渔网的小鲤鱼。
虽然逆流入海，旅途中还有不知多少险阻艰辛，但是至少波澜壮阔的自由已经触手可及。这些都是她一朝尽复欢喜的缘由，便是话语间都带着一丝欢心跳跃。
“不只是打探底细这么简单，依我看还有别的原因。要说他们的来历不用猜我都知道，除了孙景派遣还有什么？”
顺儿依旧语气平淡如菊，但是细心听来，竟然在话语最后也不知不觉挑起来了一个上翘的尾音儿。
“是我的主意。”
盖雯雯语气深沉的接过话来：
“根据平哥打探来的消息看，原先埋伏在此处的那股贼子并非是墉国官军。据其形状，应该是被墉国朝廷招安的山贼草寇之流。”
“嗯～，便是那名咱们远远望见的步行大汉？拖着一条大棍的那个？”
巧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放在身旁此划了一个倒拖的姿势。原来，牛峰被庞承一路追逐而走的情景早被几人远远得看在了眼里。
“对，就是那厮！”
盖平肯定道。
盖雯雯微微低着头，声音有些深沉飘忽：
“呵呵……无论是孙景招安的也好，雇来的也罢，他们都别想有好结果！跟着他们或许便能够等来机会。”
巧儿闻言一手敲着腮，问道：
“雯雯姐，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找他们报仇，还是教训他们一顿？”
“你呀！”
盖雯雯无奈地用手指戳戳巧儿的额头，一派父母对着傻孩子的语气。
“怎么啦？难道不是？”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用脚后跟想也不会呀！”
顺儿在一旁摇着头否定道。巧儿不干了，揉着额头道：
“你脚后跟会想，告诉我雯雯姐要干嘛呗？”
“当然是坏孙景的布置了。留下这些人去宣扬他的作为。”
顺儿猜度了一个可能。不过盖雯雯没有言语，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了盖平。虽然黑夜中无法看见表情，但是动作还是可以猜出来的。
盖平见此沉吟一会儿道：
“是寻到他们的山寨老巢去，以为栖身之用？”
盖雯雯见此点点头道：
“小卒无碍，关键是那名寨主，看看是否能够将之救下。然后我们便可以……”
说道此处，盖雯雯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没有说尽。只不过她的一番话依旧引来了众人的沉思。
“好！”
“好！”
“好！收服为我们所用，咱们也当一回占山为王的女大王！”
盖平与顺儿纷纷道个好字，而巧儿的一番话又不禁引来了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女大王？你叫平哥哥怎么办？”
顺儿难得调侃一句。巧儿争辩道：
“我……”
这时，土丘另一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