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国,虞城。
碧嫙为温狐精致打扮了一番,直到铜镜中的女子,看着楚楚动人,她才收起了那些头饰。
温狐起身朝着铜镜中的自己,转着圈打量了一番,这才想起王兄那边的事。她转身向着碧嫙提醒道:“我回宫的事,先不要告诉王兄,等我和青娍好好聚一番,我再去向王兄请罪!”
碧嫙惊愕失色,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名字,如今时隔这么久,再次传入耳朵,也是这般刺耳难忍,她正愁离开九州有所遗憾,没想到回到鬼方国,她竟然还能自己送来。
温狐先是走了几步,又回身朝着碧嫙道:“碧嫙,别愣着了,跟我同道去吧!”
碧嫙一听,本想着拒绝,却还是想一探究竟,这公主口中的青娍,是否、是古瑶国沐臣相的外孙女。
碧嫙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咬牙切齿道:“遵命!”那种假笑放在平日,温狐还有所察觉,可如今她急着见青娍,便不会注意身边人的任何动机。
——
温狐一入星宿宫,那些周围的人,都纷纷行大礼道:“见过温狐公主!”
青娍拿着书卷,一心看书,却被大家的声音打断,她寻声看去,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站在庭院中。
只见她上衣为小袖短襦,下裙为齐胸绛紫曳地长裙;裙周用四幅各种绣花连接缝合而成,上窄下宽,下垂至地,不施边缘;裙腰用绯色绢条,加之外罩阔大拖沓绣花大袖,绯色披肩披之于双臂,走起路来前后的飘带轻抚裙边。
可惜庭院前有颗繁茂的大树,正好有枝丫延伸到窗前,青娍只能见她穿着,却看不清她容貌。
“青、不、是楼兰公主在何处?”
大巫一听,用手指了指东南那间屋舍,温狐便朝着大巫所指,乐颠颠的小步跑去。温狐刚到门口,就被鲲蝶挡在外面。
温狐见鲲蝶一脸威胁,不由得退缩了几步,这正好被碧嫙看见,碧嫙直接抽出手中剑,指向了鲲蝶。
“这是温狐公主,你和你的主子竟敢如此放肆!”她话音刚落,温狐就朝着她生气道:“放下!”转而又和气对鲲蝶道:“楼兰公主可在屋内?”
听着这边动静,青娍便朝着这边走来。正听那声音,她便回复道:“在!公主请进!”
鲲蝶从门前站向一旁,给温狐让路,温狐正一脸高兴,却对着迎面而来的青娍,两人看见对方那一刻,像是光与火的交织,那些过去的记忆纷纷卷入脑海。
温狐本是一脸喜悦,可见青娍对她生出十分怪异之色,那神色好似在怀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坦诚的身份,而今以真实身份会面,确实让她难以接受。
可身份变了,心不曾变,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青娍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她不停在脑海中回忆起梦夕,可眼前这个温狐公主,似乎和梦夕本就同为一人,可为什么这么陌生?
而此时最恨不过的,便是碧嫙,当日紫宸与她决裂,她第一个想要报复的人,便是这个叫青娍的女子。若不是她的出现,主子不会这般无情对待自己,或许如今她都还跟在主子身边,都是因为她,昔日她找遍了圣书学府,找遍了沐府,都没有她踪迹,而今居然出现在鬼方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鬼方的领地,哪怕她长了一双翅膀,也难逃一死!
温狐不想再多看,青娍冷漠之色,毕竟小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知经过多年少,她们朝夕相处,青娍与她才形如姐妹,而今再见却不再是儿时那般,她们两个身份有别,一个是楼兰公主,一个是鬼方公主,本就该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为命运的交错,而相识相知,而今才觉大梦一场,空有欢喜。
楼兰和鬼方国本的对立关系,并非她们二人能够左右。所以变为陌生,会比牵强着过去,更有作为一国公主的意义。
温狐迎着身,颔首道:“兴许是我认错人了,楼兰公主别见怪!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过多叨扰了!”她话音刚落,便慌乱转身,一个踉跄脚踩到了飘带,害得她几番挣扎,差点摔倒,倒是一旁的碧嫙扶着温狐,让她平稳着地。
温狐十分来气,偏偏这样在她面前出丑,一站稳,也不顾公主凤仪,抱起厚重的襦裙大步离去。
碧嫙眼色忽明忽暗,徒然转身朝着青娍诡异一笑:“青娍姑娘别来无恙!”说完,未等青娍反应,她便急匆匆去追温狐。
青娍姑娘?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除了在九州生活的地方,旁人应该是不知,而她是梦夕的婢女,应该是听梦夕提过吧!只是她看自己的样子,好像十分熟悉,这种熟悉到底在哪里出现过?青娍一时想不去,也不知。
眼下,青娍担忧的还是梦夕,刚才她说出那样的话,应该是失望了吧,自己是楼兰公主的事,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命运所有的安排下,她才是最后的知晓者,每次在接受新的身份时,她也十分迷茫自己到底是谁?
鲲蝶见青娍眉头紧蹙,安慰道:“主君!既然鬼方国没有你要的答案,那我们就启程回楼兰吧!”
青娍应了一声“嗯。”
——
温狐和碧嫙出来,没走多久,温狐便感觉到喉咙发痒,几番作呕,却空腹无感。
碧嫙急着道:“公主,你没事吧!”
温狐用手捂住了嘴,一时开不了口,摇了摇头。她倚靠着长廊,抱着其中一根木桩,将一身的力气都寄托,软糯搭在上面。
碧嫙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心中窃喜,这是一个好机会,刚才两人不知因为什么隔阂,如今公主成年即近,若是让人族看到异族的兽态,那岂不是更好断了彼此念想。刚才碧嫙还怕,若是沐青娍与温狐公主,关系情同姐妹,那青娍在鬼方国,定是受到温狐的照拂,就像沐青娍在古瑶国,有着主子的照料一样,想来那女子真是天生富贵,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些有头有脸的人庇护。如此,她就给她个了结,看她怎么在人族和异族立足。
独纣近日总是找些理由,路过星宿宫,害的整个星宿宫的人,以为犯了什么大错,那些做事的都开始利索了起来。整个星宿宫就像,活泼了许多。
后来大家才知道,所有来往星宿宫的人,都是奔着那楼兰公主去的,说起来若不是她,星宿宫应该没这么受人待见。
今日独纣又找了个理由来星宿宫,可刚到长廊,就见到了倚靠在长廊上的温狐,顶着一脸煞白的面孔,形同死人。
他将书劄子一扔,跑向了温狐这边,一把搂住了温狐,一脸关切道:“温狐!”
温狐本意是拒绝,不知是谁将硕大的手,搂住了自己,可她抬眼见王兄,便没再挣扎。
“王兄!我正要去找你!”温狐正说着,碧嫙就端着一杯茶,从星宿宫出来。她一见独纣,立即跪拜在地,连忙道:“卑职见过大王!”独纣横抱着温狐,不曾看她,也不曾理她。
碧嫙知道是古瑶之事,败坏了独纣对她的好感,若不然他也不会派红凝和筎厄来古瑶。说起来,这个筎厄一心心系大王,如今这沐青娍在星宿宫,应是大王允许,莫非大王有意纳妃,那筎厄岂不是也恨死了这个不速之客,既如此,她不如找筎厄协助,铲除共同的敌人。
碧嫙正这么想着,筎厄就来了。筎厄一上前,就不怀好意道:“怎么的,些许时间不见,你对我也行跪拜礼!”碧嫙这才发现,刚才大王走后,她保持着跪拜的礼仪,就没有动过,如今筎厄一来,还真是凑巧!!!
“没规矩!”碧嫙起身拍了拍膝盖,端起刚才的奉茶,坐在了围栏上。
筎厄毫不客气道:“从古瑶回来后,我以为你被大王处死了呢!没想到今日一见,还活着!”
碧嫙一听她说话,就恨得牙痒痒,何况她还顶着上官紫桑的脸,说起来,还真是怪异!
“我好歹在十鬼之列,说起来是你的前辈!别以为换了个人皮模样,大王就高看你一眼,若我是你,我就选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张脸,作为利器!”
筎厄一听,警觉性看向碧嫙。
“你什么意思?”
碧嫙见筎厄上钩,端起刚才的奉茶,小口微微抿了一口,笑道:“这星宿宫的楼兰公主,莫非没见过?”
筎厄挑眉咧嘴一笑:“她可是大王面前的红人,我可不敢动!”
果然,那女子天生不凡,人族、异族对她都十分上心。这样的人,只该用来被怀念,而不是存在!
碧嫙一副看透结局的样子,得意道:“你可能如今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是谁吧?”
“不就是个楼兰公主吗?”筎厄一脸鄙夷说着,觉得碧嫙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碧嫙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筎厄,筎厄以往做事深得独纣喜欢,如今好像也不怎么得宠,若是真跟她合作,对自己有利吗?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碧嫙灵机一动,想起之前那件事,心中就有些忐忑,好在那不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筎厄有些不耐烦道:“直说,别这么磨蹭!”
“这个楼兰公主,与你我都颇有些渊源;在九州古瑶国,她是沐丞相的外孙女,而沐府灭门,是你我一手造成!我之前听闻,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而他父亲的身份,一直无人知晓,如今她从九州来到蛮荒,兴许靠的就是这个未知名的父亲楼兰主君。这下你可知,她身份大有来头了吧!”
筎厄一听,想着当初联合碧嫙,确实在桐华宫灭了沐府,那沐丞相当初,深受古瑶帝的信赖,而姐姐入宫为妃,第一个扳倒的对象就是他,因为他太过公忠体国,像是百叶的警钟,一旦百叶做出什么荒唐的事,都有他的忠告,这样的人,对于古瑶国而言,是一位好官,可对于她们想要灭亡的古瑶国而言,就显得碍事。不除掉他,古瑶国民心也不会这么这么散乱,朝纲也不会这么一蹶不振,他就是碍事!!!说起来真是投缘,这楼兰公主也显得处处碍事,莫非是家族遗传!
筎厄有些责怪之意,十分懊恼道:“那当初为何独独遗落了这个楼兰公主,如今一看真是碍事!”
碧嫙见筎厄心中有所动摇,又几番煽惑:“你说的没错,之前你我联手,独独遗落了她,确实是失误,而今她身份在你我之上,若是她想复仇,轻而易举!趁她还未察觉,不如先下手为强,你觉得如何?”
筎厄之前本想,一人解决这个楼兰公主,而今既然碧嫙也视她为死敌,敌人敌人,就是朋友,眼下不如再次合作,将这个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碧嫙颇有些担忧,想着神不知鬼不觉,放在九州的时候,可能还行,而今似乎很难。
碧嫙:“可是怎么除掉她,如今却是十分棘手!”
筎厄:“大王急着宣温狐公主回宫,不就是公主成年礼将至,公主成年礼,需要准备祭祀的人族,必须拥有不死之身,才能完成祭祀。若是将这楼兰公主献给巫师,你觉得她的下场是什么?”
碧嫙听着差点没高兴得叫出来,这不死之身练成,她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一直扮演着一个死人,还是供给异族的血容器,即是她早已感觉不到了疼痛,但这样折磨她,好像十分过瘾。
碧嫙之前只是想着,能将沐青娍化尸为骨,或者是让她死透即可,到筎厄这里,竟然还有这种,让她生不如死,死后还不放过她的法子。这筎厄十鬼的头街“恶”,果然名不虚传,她恶毒起来,真没有人比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