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林棣做好了心理准备。
老头也发现了烟雾中的灵动性，远胜之前，心知情况有异，绝非寻常，但是眼下完全不具备互相探讨的条件，更无法让他们互相交流，确保商量出一个招魂成功的办法，眼看着那定神香已经燃烧过半，他喷出一口精血，满面潮红地大声道。
“林棣，速速回归身体，若是这注定神香燃尽前，你还不能归位，那可就真死了！”
惊雷炸响。
老头这句话，林棣听得非常清楚，但他没有精血可喷，无从交流对话。
接着，又是一声敕令在他脑海炸响，无穷禁锢之力从四面八方朝林棣涌来，满目尽是通红，天旋地转。
又是满眼光亮，林棣顾不得作壁上观的天地视角，直接代入身临其境视角，还是感觉不是很舒服，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好在已经没了那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人格共性带来灵魂共性，有戏。
林棣在马上晃了晃，勉力定下神来，心道：“接下来是避开，还是叫停少女的出手？”
“少爷，少爷？”
仆从莱利注意到林棣有些异常，低声喊了两句，显然他一直在关注林棣的状态。
声音很熟，前一次还魂不成功经历末尾的那句少爷，应该是他喊的。
闻言，林棣顺势扶额，做出头晕，身体不适的样子，准备下马，暗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词：为什么！
“求同存异我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这记忆碎片中的这一幕世界还不立即破碎？再不能归位，我就要真死了！”
老头的话仿佛有无穷魔力，深深回响在他的脑海，绵绵不绝。
好在他已经失望过一次，知道遇事只能靠自己，没时间分心，思绪电转，又一个念头升起：难道这借尸还魂的每一次尝试，都是一个不同的平行世界么？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他，还是不是真正的他，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要死卵朝天！”
林棣心底狠狠念了一句口头禅，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终结了一切空对空的胡思乱想，直接认定：眼前这一幕，只是少年死后残留的记忆片段中的世界，这个固定点，所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并不是真实世界真实的他。
这种认定非常重要。
他不敢再展开联想。对其他人来说，空对空不过是脑子放空后的遐思，是畅谈幻想，是交流白日梦。对他来说，空对空是大忌，弄不好，陷入无穷地自问自答，最终灵魂陷入死结，他就要变成白痴，比死还惨。
现在，时间异常宝贵不说，而且，他又习惯性地头痛了起来，大头症带来的头痛和灵魂死结隐患居然是伴随灵魂的！
大头症对无辜患者来说，是个一辈子没得治的畸形病，但是，万千病例中，总有特殊的存在。
林棣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存在。
大头给他带来了好处，思绪翻转极快，也带来了坏处，最坏的不是头大，而是思绪容易飘，头痛，更有可能陷入思维死结，变成白痴。
如同走钢丝，别人是走一时，大头症让他头痛，是走钢丝一辈子。
“少爷？”莱利确定自家少爷有些反常：哪有刚威风完就示弱的，又探询一声。
林棣没有理会莱利，做了哪个是真实世界的认定后，他思绪已经收了回来，开始全力思考从这个平行世界脱身回归的方法。
同时，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怒气飙升的露西亚，不出意外，马上就会有一个飞石砸在他的脑门上，把他砸死。
但林棣没有出声叫停少女的含怒出手！因为他要借此机会摆脱，而不是继续留在这个平行世界。
老头认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少年林棣灵魂，所以才有燃香招魂的施法尝试。
眼下他改版的点灯借尸还魂，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问题，是要摆脱这一幕记忆片段中的平行世界：绝不能让这一幕的他，横生枝节，引发其他事情，导致真实的他无法顺利借尸还魂。
那个飞石是砸死少年林棣的原因，绝对不能叫停！
一旦叫停，那么他很可能就要留在这个平行世界。当然，现在，他正在悄悄尝试稍稍避开一些力道，同样有可能借昏死回归真实世界，手被砸，总比脑袋被砸好。
而且！
如果叫停露西亚的投石攻击，那么不管这一幕的平行世界后续如何发展，他都会死，不会再有回归真实世界的可能。
因为他的头痛是与灵魂共生的，既然他已经认定了真实世界，那么不回归真实的他，会在这个世界里死于大头症导致的灵魂死结。也就是说，一旦他选择的，和事实发生的，是相悖的，结果必然是灵魂死结毁灭。
如果他一开始选择认定，平行世界现在的他，是真实的他，也就是说选择留在这个平行世界，那么，且不说这种设想能不能最后成功实现，眼下这种依靠灵魂共性，粗糙衔接世界的巨大隐患，都很有可能会随时引爆他的灵魂死结。
从这点来看，选则平行世界，届时的结果，只可能是他真实世界和平行世界两头没着落，选择真实世界，隐患依旧存在，但只要借尸还魂成功，他就有更多可能。
活着，才有可能。
林棣不敢再想得更深，因为这次他滞留的时间已经明显超出了上一次，显然，他的异常除了莱利感觉到，也已经被露西亚发现了。
如果立即道歉，他确实有可能让露西亚不再出手，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必须尝试回归真实，也可以承受为了回归而必须的受伤。
眼前的少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死要面子，死不悔改，不知好歹的模样，露西亚气极！已经给过他道歉的时间机会了，必须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还给你！”
飞石出手！
饶是林棣用手掌在前额做足了准备，飞石划出一道弧线，拐着弯，依旧准确地砸在了他脑袋上，同时，脑海涌起无法抗衡的剧痛，眼前一片黑暗涌起，意识、光亮，迅速消退。
街道上一阵哄然。
“少爷！”这是莱利的声音。
“小心。”这是无名氏的声音。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
潮红早已退去，病态的苍白取而代之，老头看着定神香上方再次扭动的烟雾，当即情绪失控，气急败坏，他接受不了再次失败的打击，再次陷入自迷。
只不过，这次是直接疯了，跌跌撞撞地，不停地呼号着，终于离坑而去。
坑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