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的情况,林棣不知道。
在搞定拉尔夫一伙人后,他现在心情和手脚都放得非常开,一边温养恢复着灵魂,一边计算着以伤促长的最佳尺度,还在考虑这魂试如何进行的问题,只是这一路的怪鱼遭了殃,不仅要被吃,还要被滥杀。
如果不是因为小白分出分身的时候,有些过于虚弱的味道,林棣都已经开始准备在炼尸哈里身上尝试神印了,毕竟主动修炼是观想冥想,被动接受就是神印,作为神印的源头,小白着实有点虚了。
对林棣来说,两人之间的恩怨,在神印之前或许存在单方面怜悯宽恕,在神印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就彻底清了。神印的设想,尝试成功,是拉尔夫的幸运,也是林棣的幸运,这是他试验之前念头通达,试验之后转身就走的原因。
其实在神印成功后,还有一连串的问题有待验证,但是,林棣不好再以拉尔夫为尝试对象,这中间,涉及到一个同理心和底线的问题。
先救人后杀人,林棣做不到,也不打算突破这个心里底线。
一路上缺少研究对象,兜兜转转,林棣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大头症就是这点不好,总得找个东西思考,要不就会陷入空虚,目前的情况是,自身的实力难以寸进。
虽然在魂试秘境中有精神力恢复快,法力积蓄快的好处,但事实上,他已经提前遇到了荆棘獠牙中提到的根基和神交问题,避无可避,怀特家族算计太深。
正胡思乱想着,林棣忽然发现了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正在偷摸过来。
黑暗之中,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脚刚落地,后脚早已发力,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直奔十数丈,视沼泽如平地,纯以身法论,可称入流。
林棣这段时间,一直把别人偷近他身边视为晋级以来的最大耻辱,威利斯也就算了,等级差距在那里摆着,拉尔夫是天赋的遮蔽感知,这两人就有点明目张胆的味道了,看这两人的来向,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把拉尔夫给害了,好歹是第一个小白的信徒。
他当下没什么好特别修炼或努力的方向,正烦着,却发现还是有人不死心,暗道:正好,可以多两个试验对象。
“喂,我在这里!”
林棣傻气地率先出声,友好呼喊,顿时让两个自觉隐蔽的黑影现出身来,贝克和库克两兄弟惊疑不定,对视一眼,发现彼此满眼都是疑惑:
“这人怕是有病吧?是不是个陷阱?”
随即,两人无视林棣的存在,默契地开始检查周围环境。
林棣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欢乐道:
“你们两个实力也都不差吧,怎么还盯着我干啥,如果是荆棘獠牙的话,我给你们,你们别过来!”
说着,荆棘獠牙的典籍第二次被林棣给抛弃了。
“林棣!”
兄弟两人眼睛都喷火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梦寐以求的功法典籍,居然会被林棣弃之如敝履,心爱之物被人糟践,这种强烈的反差,加上原本就有些扭曲的心态,让他们登时眼红。
林棣此举分明是对他们尊严的极大侮辱和践踏!
“唉!不就是一本功法么?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么?”
林棣低头踩了踩脚下水草,火上添油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归说,却禁不住悲从心来。
他前世就已经深刻体会底层子弟的挣扎,这一世,目睹了高原城内外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更是在这几天亲身体会了什么叫挣命。眼下,他也非常能理解这两人的红眼,但越是这种明白,越是这种理解,就越说明这个巫师世界的悲哀,也越让他倍感孤独。
有人说能在孤独寂寞中完成个人使命的人,即是伟人。
这个世界有问题,有大问题。
林棣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却也沉默了。
他再抬头看两人的时候,满眼的戏谑和满心的苦笑都消失了,只剩下,心冷。
“或许,我一开始就是孤独的。”
“别假惺惺地装腔作势了,不管你怎么表演,今天都要死!”贝克已经出离了愤怒。
兄弟两人自然是不可能聆听到林棣的心声,但林棣那一会高亢,一会又低沉的情绪起伏模样,实实在在地被他们看眼里,这一切不正是大族子弟特有的癫狂么?
那嘲讽值飙到天际的言语,神情反差巨大的拙劣表演,欢乐和冰冷生硬转换等等,一切的一切,尽是扭捏作态,让两人只感觉极为恶心,只感觉林棣百死不能赎其罪,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就决定再不能忍,齐齐发飙。
“来得好!”
林棣一看两人的攻击架势不凡,不进反退,心知这两人过了几天才找上来,应该是花时间用来集合了,无疑他们的集合是有意义的,两人的攻击默契天成,丝毫没有拉尔夫那三才围困之法的粗糙。
“对这种麻烦的敌人,试探无益,不如直接用狠的,反正恢复快。”
一念方起,飞剑如电,林棣再次萎靡,前后贝克和库克两人的攻击也已经告终。
精神力攻击有效。
林棣大喜,随即大惊!
为什么还会有灵光大放?
两颗带着透明蓝色尾焰的火丸依旧摇摇晃晃地飞来,当空发出滋遛滋遛燃烧声音。
林棣原本应该收到完整的两具试验对象,却不料两人也是直接对他下了死手,林棣此刻见到“火焰”的异状,顿时骇得亡魂大冒,想要跑的空间都没有,这火焰太快!
“人都死了,怎么这火焰还不依不饶呢!”
林棣这时哪还能不知道这火丸就是灵符,而且滴溜溜地直转不停,自带追踪气机的功能,恐怕这水对它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说时迟那时快,不对称打击下,林棣只得再次赌命,在一前一后两个火丸飞来的时候,直接掩身在哈里的身后,主动以炼尸硬扛火丸。
“轰!轰!”
火丸居然还能爆炸!
“赌输了么?”
……
巫师也好,骑士也好,超凡职业者大都只求今生不修来世,林棣之前在第三幕平行空间中的选择,正是坚持本我的表现,从这点上,他在精神上已经超凡。
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本事,包括灵魂震爆在内,有限的手段,都是怀特家族人帮他精挑细选的馈赠。
苍白心经和借尸还魂是他唯二的秘密,这秘密和馈赠结合起来,彰显的是他这个人的主体存在性,斗气幻雾和神印就是这个道理。
林棣确实还没死透。
但是,残废了。
灵符火丸的爆炸,是由外而内的毁灭式爆炸攻击,他思维定势之下,掩身炼尸之后,两枚火丸的爆炸,不仅把炼尸炸了个粉碎,也顺带把他炸成残废。
面目全非,坑坑洼洼的一块平地上有几个孔,就这么随水漂流。
最强大的信徒濒死,微末的小白也摇摇欲坠。
诸多记忆化成碎片在流淌,显化出前尘,往事一幕幕,沉浮不定。小白没有恢复三宝的本事,飘摇之中,却依旧在竭力重整、恢复灵魂。
此时的林棣,好像一个陌生的局外人,又好像就是白骨神,拥有小白的视角,却没有理会小白的动作。
灵魂是个什么东西,古往今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先天一点灵性结合父精母血,始孕成人,这个无人反对。
是人皆有真灵真性,从怀胎十月到性情真人,从先天一点灵性到真灵真性显化。
以物灵两性解释灵魂的属性,当然可以,但灵魂是什么?真灵是什么?真灵和灵魂又是什么关系?
真灵是自我烙印,是灵魂中最核心的一点,类似于蛋黄,自我记忆就是蛋清,自我烙印和自我记忆相合才是灵魂。离开真灵,自我记忆就就没有意义,离开自我记忆,真灵就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林棣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路人。
靠小白在吊着,不灭。
有张嘴就吸的本能幸福,有哇哇大哭中被哄睡的无知,有一觉醒来后的莫名被遗弃,有懂事时的特别敏感孤僻,有对同龄小孩被收养的羡慕,有被有意无意的白眼和嫌弃,有奶奶语重心长的教诲和极为分寸的关爱,有长大成人独立的喜悦,有遍体鳞伤的自悟,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有身手心意合一的武者本事,有万家灯火我旁观的孤独……
转眼又到了巫师世界,初来贵地的昏沉和寒冷,试图借尸还魂的艰难和喜悦,斗气和法力的深坑,灵魂震爆的惊喜。
……
“原来这就是我。”
旁观中,路人林棣慢慢的熟络起来。
“原来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情绪起伏不定,才疏、不甘、志大,恩怨未了,情仇还在,力量可追,更有风景在远方。”
……
许久。
“既然如此,何不醒去?!”
一声自问,所有的往事记忆碎片一一飞来,化成流光,如同时光逆流,自我记忆与自我烙印结合起来,完好如初,林棣灵魂猛然清醒。
“一饮一啄,不是定数,却也有因。我这一次却是被拉尔夫救了啊。”
这一次真的好险!
林棣恢复清明后,当即意识到,不久前,下意识的一次不是善举的神印尝试,仅仅是多出一个泛信徒,却让微末的小白多了一个锚点。在他这个锚点陷入危险后,新的锚点让小白在风雨飘摇中坚持了下来,小白通过新的锚点稳定下来,而后才有他的恢复,毕竟他,就是小白。
这一次危险堪比上一次识海洗白,小白有功劳,但主要原因还是拉尔夫这第一个泛信徒帮小白稳稳锚定在这个世界。
灵魂和神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本来就是林棣早已料定的事,但这次赌命差点丧命,却让林棣发现了一条有别于巫师骑士之路的修神之路。
“这不正是我要走的路么?这就是我的使命啊!
世道艰险,命不如草,找不到大势,看不见未来,但我可以做些小事,埋下种子,或许微小,或许微弱,或许艰难,或许遗憾,但是,这就是一个可能,一个机会,对我来说是这样,对他人也是这样,无需纠结于结果,只问过程,只要不违本心,我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意义的,说不定某一天就有掀翻这人吃人的世界的机会!
哪怕我粉身碎骨,在某个不为人知、被掩埋的角落,就有一颗草种正在吸收着我的尸骨养分,努力成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万千草绿,即是春天。
我立志在争,立志极大,也应该着眼于大,而不应纠结于自身实力等级,因为我生来孤独,我的路,与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