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走到他的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水泥房顶上的青年,一语不发。晚风吹过,飘起少女黑色的裙摆,感到凉意的少女抖了抖身体。
青年仰躺在灰色的水泥房顶上,双眼盯着星空。夜色浓稠,星点闪耀,是在城市难得一见的夜空。
青年身材颀长,白色的棉制衬衫柔软地从身侧顺着腰线垂下,包裹住精瘦的腰身。青年皮肤苍白,两只眼睛下方明显的淤青显示出他的疲惫。是了,他刚从一场时长至少10个小时的睡梦中醒来。然而这场深沉的睡眠只是让他更加明显地感受到精神上的疲倦和身躯的沉重。
像每个躁郁症患者一样,青年常年来经受狂躁与抑郁的交替,在每次的过度兴奋后又陷入自我摒弃的深度沉沦,接着又在更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这种像磁铁两极般完全相反的情绪不停地崩溃着青年的神经。
青年眼神微动,看向从上而下盯着他的少女,开了口:“怎么了?”
“我找不到你了。”少女低垂着眼睛说看着青年。
青年听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夜空,没再说话。
“然后,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死了。”
少女再次开口,没什么感情。独属于青春期少女那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的嗓音在青年头上响起。
是的,青年太白了,白的与夜晚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黑夜并未将其染指。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时而眨动的眼睛,少女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发言,青年再次看向站着的少女,不过这个眼神有了更多的情绪,疑惑和好笑。
“你知道我现在活着躺在你面前吧?”少女当着自己面把他说死了这件事实在是让青年又好气又好笑。
少女没有说话,继续沉默地盯着躺着的青年。青年有一头红发,那是他之前发疯染的,半长的头发散在地上,像教堂西侧的那片正开得鲜红的玫瑰,将青年苍白的脸庞拥住。苍白的青年倒在血红的玫瑰花丛中,童话一般的场景。
只不过,通常童话中躺在玫瑰里的是沉睡的公主。
眼前的青年像一团耀眼的光,白色的光束刺痛了少女的双眼。少女感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力,她想融进这团光里,就像她现在做的这般。
少女又向前挪了两步,走到青年跟前,委下身子,躺了下来。少女斜趴在青年的胸口,脑袋侧枕着身下人的胸膛,听着有节奏的“咚”、“咚”声。少女黑色的长发铺散在青年白色的胸口,像水墨画一样在白色宣纸上留下的墨色笔触,柔和又唯美。少女穿着黑色的吊带丝绸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躺下的动作散开,一部分搭在青年黑色的西裤上,融为一体;一部分顺着少女纤细的小腿像墨水一般滑落在灰色的水泥房顶上。
“在想什么?”
青年腾出枕在脑后的的左手揽住少女裸露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少女肩膀的皮肤。
“这里的声音证明你还活着。”
少女屈起搭在青年身上的左手食指点了点青年的胸口。少女感受到青年胸腔微微震动,伴随着头顶传来的笑声。青年的笑声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十分愉快。
夜晚的风又一次吹起,青年深吸一口气,是玫瑰与海水的味道。
“这味道在晚上闻起来舒服多了。”
“我什么也闻不到,只觉得冷。”
少女闷闷的声音自下传来。就算是夏夜,晚上的风依然带着凉意,加上青年尸体般冰冷手指的抚摸,少女抖了抖身体。
青年将手臂伸长,用被布料包裹的手臂揽住少女,将胸前的人往自己怀里提了提,又用手臂抱住少女,遮盖住她裸露的肩膀。
“跟我说说那是什么味道吧。”
少女窝在青年的怀里,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有海水的咸腥味,但是很清爽,就像你在海滩上把身体泡在海水里的感觉。还有玫瑰的味道,很香,但是有点甜,我不是很喜欢,不过很温柔的感觉,嗯。。。就像太太抚摸她的猫样子。”
“很不错的感觉。”
因为少女缺失的嗅觉,青年尽量用他认为能够代表味道的感觉来形容这些气味给少女。而少女也很享受听到这些“实体化”的形容词。
青年眼神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少女。自从少女躺下那一刻,青年就再没注意过天上那些闪着光的石头,虽然他只能看见少女的头顶。
“下个月你就过生日了吧?”
青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胸腔的振动。少女趴在青年的胸口,闭着眼。
“嗯,28了。”
“可是你还是看起来像不满18。”
“你知道这句话在我听起来可不怎么好。”
少女有卡尔曼综合征,生长发育都停留在了青春期的时候,能够“变老”,大概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你是被岁月遗忘了。”
“也就你这么说。他们都说我是‘被时间诅咒了’。”
少女回嘴到,不过不难听出她对于青年的说法感到很愉快。
青年微微紧了紧揽着少女的手臂,侧目静静盯着少女的头顶和那些散落在他胸前的黑发。
没有人再说话,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海浪阵阵拍打着海岸的声响从远处传来掺杂着晚风吹动植物的声音和偶尔的虫鸣声,显得这个夜晚诡异的美好。
灰色房顶上,身着黑裙的少女窝在有着红发的苍白青年的胸口,像黑色羽毛的雀鸟站在被红玫瑰簇拥的白色中世纪教堂顶上,虔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