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招仔细看着麴义的脸,盯了很久,才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该称你为李郡守,还是麴将军呢?”
“随你!”麴义走到牵招面前,摆摆手遣散了负责看守的人。
伸手倒了一碗水,将其置于牵招面前,麴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会到这里,但是你见了我,不用想着离开了!”
牵招没有立刻拒绝,他的心里有着很多疑问,但是不知道该问哪个:“我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你!而且我并不相信你就是麴义本人!当年我亲眼见到你…自尽!”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之前的判断了。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不会给你传消息的机会。”麴义抿了抿嘴。
“为什么不隐藏身份,就算你否认,我也不能确信你就是其本人,而你这些行为却是确信你就是背主之人,那么主公对你的处理还是太仁慈了些!”牵招想动摇麴义的信念。
麴义摇了摇头,没有否认,他确实在那时候有些纵兵抢粮这种事,被污为骄纵不轨他也没什么可说,但是他现在至少不是几年前的他了:“我不需要隐藏身份,我就是麴义,但已经不是袁家的家奴了!”
牵招听到家奴这两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低头仔细看着碗中的水,犹豫再三,问道:“你为何愿为贼寇效力?”
“贼寇?”麴义轻笑了一声,没有解释,若是贼寇都如这般,这天下早就易主了。
“那些乌桓骑兵你们要如何处置?”牵招终于问了句实在的话。
麴义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那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牵招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差,他紧握着双拳,调整着呼吸,颇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
“你打不过我,放弃吧!”麴义平静地伸出手握住了牵招的手腕。
牵招的脸色变了又变,长舒一口气,拱手叹道:“望将军仁慈!”
当夜,麴义就带着最后的这群人往南撤离,朝着郡治阴馆城走,他之前一直在这座城里,战事一起,他就亲赴前线,如今已经月余未归了。
到达阴馆的时候,天还未亮,他几乎是最后进城的那批了。刚进城门,便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妻子,麴义将马匹交给警卫员,自己孤身一人走到妻子身旁。
麴义上前抱住妻子,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这么晚就不用等了!你先回家,我去处理些事就回去。”他的妻子一边哭着一边点头。
将妻子送回家里后,麴义才来到了太守府,赵大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了。天黑并不是该议事的时候,但是战事初结,要忙的事还有很多,他们两个必须要谈一谈。
“原来你也是个多情种!”赵大的调侃已经学的有些熟稔了。
麴义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脱下外套放在衣架之上后,麴义才坐到火盆旁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从火盆上方拿走一串烤肉串,大口吃着。
“那两个人怎么安排?”赵大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也拿了一串尝了尝,味道并不差,但是算不上好吃,因为有些焦了,他自己的手艺还是不太行。
麴义环视一周,发现没有酒,只好去倒了些茶水。坐回原位,他双手捧着茶杯,眼光直勾勾地盯着火焰,不在意地说道:“我的身份被认出来了!”
“是牵招吧,他在冀州还挺有名的!”赵大取了些煤炭,丢进火盆里。
“我当时有些慌了,刻意做的反而显示出自己的心虚,于是我干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大笑着拍了拍麴义的肩膀:“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我当时也想过万一自己身份暴露会怎样,后来发现,无所谓了,天下人自会有天下人的看法。”
“这种话,那小子也和我说过,说什么就算告诉袁绍我在这里,袁绍也不会信,那些人只会信他们想信的东西,除非我带兵站在袁绍面前,而这一天不会太远。但我其实并不想立刻和袁绍刀兵相见……”麴义默默地说着。
“是因为不想和曾经的战友成为敌人吧!”赵大同样略有感触。
麴义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问道:“山上有什么命令吗?”
“没有,不过很快就该来了吧!”赵大抬头望去,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这次损失了多少?”
“战死了七百多弟兄,伤的有两千多!他们已经先一步返回山上去了!”
“…”麴义不知道该欣喜还是遗憾,战损可以说很小了,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去邀功,但是他知道这些功劳不仅仅属于他。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赵大问。
麴义摇了摇头:“先把他们送到山上去吧,我懒的想那么多了!”
“让牵招上山倒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是王柔此人,原本就有意打探我方实力,此次让他进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而且我们还不能贸然去动这个人。”赵大仔细地分析道。
“那就先关几天,这种事扔给那小子烦心就成了!”麴义站起身来,偶然看到一旁已经切好的肉,拿起掂量了一下就准备带回去,“我家娘子要养身体,这我就带走了!”
王柔的军队正式入驻了平城,而乌桓突骑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很快便分散离开,回到代郡,那里王泽已经开始招人收拢他们了。
几日后,山上的命令正式下来了,没什么特殊的命令,一切如旧,毕竟临近年关,谁都不想出现什么坏事。
还是阴馆县城的太守府。
一群人围坐在火炉旁边,不得不说,冬天越来越冷了。来的基本上都是雁门郡各地的要员,经刘言锡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手做事还是很贴心的。
赵大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仔细听着山上发来的信件,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封了,和前面的内容不同,后面的这些处罚他们听起来都触目惊心。
人是会被引诱的,特别是穷苦的人,一朝得势很容易沉湎于那些世家的糖衣炮弹,这几个月来的例子已经很多了。从刘家的家臣到赵大的旧部,都有类似的现象,没有思想去武装抵御这种攻势,那就只能下狠手。
赵大沉默地听着这些,不发表任何意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因为只有他可以改变上面的命令。听完后,赵大松了一口气:“就依此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