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外面的快节奏,山上的慢节奏生活让人感觉十分惬意,三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有些枯燥,但苦中作乐向来是王零的强项。
大学开的不声不响,除了那些临近的毕业生外,鲜有人知晓,毕竟这里也变成了第二行政中心,将山下的公务院中的军政完全分离开,能进六角楼里的人不多,每个人都要精挑细选。
开学典礼并不隆重,一间不大的教室内,前后坐着不足百人的师生,王零没在上面讲多久,因为他本身就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行为。
因为来的很多都是一些老古董,王零没有说那些他们一时很难接受的新概念,而是说着对学生的期许,这或许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显得有些不太对劲。能升学至此的学生大都已经接受了王零之前严格的要求,但对于此时王零口中放养式的大学生活一时间显的手足无措。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理解的差错了,前面的必修课课本发下来之后,所有人面面相觑,对于高中时只有代数和几何刚入门的他们而言,这些高等数学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深奥了些。
而且与他们的期望确实有很大的不符,他们的不满王零自然也看的很清楚,但这些课的教授并没有停止,因为都是王零在教,所以人少些他也轻松一点。
最后直到没有人再来上这门课,王零才摇了摇头,他还是太急切了。将那些书收集起来,扔进图书馆的最上层,留它们在那里吃灰。
唐雨看着王零的落寞,没有去安慰,因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王零总会说,他来到这里总要留下些什么,不能总和前人一样只留下些基因的多样性。
王零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坐了很久,直到秋霜沾湿了王零的衣服。楼下的唐雨、刘筠和蔡琰三人围在桌前,桌上摆满了王零从出生以来开始写的东西,但更多是从进邺城之后获得了稳定的纸张资源后才开始写的。
屋内两个孩子轻微的鼾声此时显得极为响亮,唐雨起身去给霜儿和露儿调整了一下睡眠的姿势,鼾声消失后才走回桌旁:“他是很复杂的。他一直跟我说他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儿,他怕某一天醒过来就不是自己了!”
“他又不是女子,身体里怎么会有人儿?”刘筠努了努嘴,一脸不信。
“只有贫嘴的功夫,你学的很像!”唐雨略带指责地说。
桌上这些其实她们大部分都已经看过了,如今拿出来,也只是为了迎接新家人。蔡琰将手中的那本写着《百年孤独》的书合上,深吸了一口气说:“妾……”
“我!”唐雨强调了一句,这些谦称会或多或少影响到孩子,所以家里已经禁止这样说了。
但这也打断了蔡琰的思路,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我这才知道,夫君每次推辞的意思了!这些文章不管是文风还是手法,都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是的!这些全都不是他的原创!”唐雨点了点头。
蔡琰沉默了下来,包括刘筠也是这样,她想反驳,但是唐雨已经接着说:“没有任何一篇是他自己的作品!所以他一直说自己是个庸人,只是没人信而已!他一开始不想接近你们,是因为他……”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三个人各有注视,刘筠回首看向自己的孩子,唐雨仰头似乎想透过房顶看到楼上的王零,蔡琰一直盯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他,以前也有过这样子吗?”蔡琰收回左手,问了句。
唐雨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有过!但我们有过约定,绝对不再谈以前的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蔡琰张了张嘴,却问了另一句话:“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下来?”
“等到他想明白的时候自然会下来,我们如果上去只会让他担心!”唐雨拉住刘筠,阻止了她往楼上跑。
没过多久,王零就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藏在心里的问题还是没想出答案,不过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式。他没注意到三位女子的表情,只是伸手阻止了刘筠往他身上扑:“我身上凉,你穿的单薄些,乖乖坐好!”
刘筠没像往常那么听话,只是牢牢抱住王零的胳膊,这让王零突然有些心猿意马。唐雨还是如往常那般拿了热水和布来,一旁的小琬看到这也不敢插手。
王零简单洗漱了一下才坐到桌旁,蔡琰会拿着书问他几个名词的意思,王零耐心地解释后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戒指已经勒得有些浮肿了,连忙说着:“戒指不要戴那么紧,合适才是最好的,过犹不及!”
亲自拉过蔡琰的手,将戒指去除,佯怒道:“先不要带了,你的手再这样就坏了,以后就弹不了琴了!等手好些再戴上!”
“那你是喜欢我的琴艺,还是喜欢我的手?”蔡琰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零吃了一惊,这不是她会问出来的。
“因为喜欢你,才不能让你受伤,婚姻不是枷锁,戒指也不是!”王零郑重地说道,然后将那个戒指放在蔡琰的手心里。
“嗯!”蔡琰点了点头,“我们择日成婚吧!”
“那你的家人……”王零刚问出就知道说错话了,连忙点头,“好!好!”
翌日,辰时,王零刚出卧室门就遇到了唐雨。
唐雨透过刚才开关的房门还能看到一塌糊涂的床铺,调侃道:“天色还早,你们该多睡一会儿!”
王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困了!”
“昨晚,筠儿跑过去了,没打扰到你们吧!”唐雨笑着跟上王零。
王零的脸一下黑了,唐雨见势不妙,连忙说道:“不是我的主意,是筠儿自作主张过去的!”
“算了!”王零摆了摆手,“她小孩子的心性,别老惯着她!”
“那你和她说!”唐雨接过王零递给她的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脸。
在早上简单地晨练之后,煮的饭也差不多了。晨练是家里的习惯,两人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只是有了孩子之后,也就放宽了很多。
王零和唐雨的默契已经很多年了,往往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每次王零也能照顾到唐雨的心情,所以自己出些丑,让唐雨笑一笑也是很值得的。
等到饭做好之后,王零吃完就去上课了。刘公只在家里住了两天,之后就一直住在负责整理文献的小苑内,和那些学生住在一起,倒是让他感觉更年轻了许多。
王零新开了一门课,对于这三十几人的全部学生而言,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屠龙术或者扶龙术。他手里有一本不怎么完整的毛选,但是这些理论仅仅告诉他们是不够的,要让他们亲自去发现。
首先让他们正确认识自己的需求,去调查各个阶层想要的,因为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想要的只是权柄罢了。至于时代需不需要屠龙术,那需要时代的验证。
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刘言锡以为自己要把他的那些东西公之于众了,但具体谈过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孙礼终于拿到王零亲自写的那本《毛选》了,但这里更多的是思想,王零并不想去解放这些人的思想,不是因为不值得,而是因为一切都要建立在解放生产力的基础上,不然空中楼阁的思想又有何用,至于那些,让后人慢慢做就行了。
这便是王零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一直压抑其他人的追求是会导致内乱的,因为知识分子总会是有追求的,从王零建的整个结构中走出的知识分子亦然,而合理地引导这些文人用力,则是这门课最大的目标。
同时用他们还能解决另一个困扰王零已久的问题,就是这个时代到底需要什么?世家需要权柄,百姓需要安定,臣子渴望明君,皇帝嘛,王零也不清楚,因为这些都是王零主观上认定的,是否真的如此还要画一个问号。
时至今日,王零只不过堪堪解决了山上的吃饭问题和部分卫生问题,影响的也只有几十万人。他们想要什么?颠覆皇权吗?或许吃饱之后很多人都不曾这么想了。
赵大也和他亲自谈过一些时事,无非是一些路线问题,包括是否要祭拜张角等等。他问王零的意见,无非是想要让王零继承他的衣钵。但王零只回了一句话,当年跟随张角起义,是因为信道,还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二者都有,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民众是愚昧且短视的,但也是质朴和悍勇的。这些并不矛盾,归根到底是站的位置不同。以往五亩地只能养活一个人,但是山上五亩地却可以养活一家人,所以山上的百姓对土地的需求并不急迫。
但是王零和刘言锡这些要为整座山考虑的则不然,耕地是王零心中永远的痛,山上的几乎可用之地全部拿来种了,而且还发展了药材和水果的种植,换季蔬菜也在培育之中,可这些也就是勉强温饱。所以王零急切地想要往外扩张,雁门郡是第一个,太原郡是第二个,上党郡是第三个,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并州地广而人稀,而且大半都是不怎么会种地的匈奴鲜卑人。和他们争,要比直接将矛头对准袁绍要好很多,毕竟他现在兵锋正盛。
在此期间,雁门郡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太原王氏并没有同意张燕买雁门太守的要求,但那些钱财也没有退回来。王泽离开雁门郡去代郡,走的是壶关那条路,绕了整整一大圈。来上任的人,刚进雁门郡地界就被杨堃带人截住,将那些人扒了个精光然后让他们跑回太原,当时还没入秋,倒是也不会太冷。
然后拿着截到的印绶和官服,自己这边假冒的太守进入娄烦县城。刚刚入夜,一场兵谏完全控制了大门,深夜,张燕和赵大带兵入城,接管城门防务。
紧接着,埒县、原平、广武、马邑、阴馆、汪陶、剧阳、繁峙、卤城、埒县相继被占领。这些人口聚集的地区,人口远不止县城内统计的那些人。
收到赵大传来的消息后,王零不禁赞赏了前任太守王泽,果然治理有方,在鲜卑占据大量土地的情况下,雁门郡身为并州人口最多的州郡,竟然在这些年不减反增。
这种幸福的烦恼让王零当即下令多派人手过去,临近秋收,保障百姓的利益才是他们立足的根本。而大量遣散的士兵给予他们垦荒和免税赋的权利,倒也没有生什么乱子。
雁门郡的官员大都还以为是袁绍军队入驻了,毕竟袁绍占据并州的事传的很广。但是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在负责各地的官员到齐之后,一场彻彻底底的清洗,让他们吃了一惊。
针对世家的行动从一开始便亮起了屠刀,没有提前的通知,直接军事管制,虽然遭受了很多反抗,但是在军队面前完全不堪一击。解散宾客与私人部曲,赦免隐户,同时对他们登记造册,分发田亩。
拉拢一部分人,打压另一部分人,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识趣的世家还可以保留根据家里户籍数分发的土地和家里的钱财,其他的土地全部占为公有。他们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这只是开始,不过是循序渐进的而已。一旦开始就选择服从,后面想拒绝就已经失去了先机和盟友了。
随着秋收的进行,新五铢钱可以直接换粮的设定大幅冲击着旧五铢钱的钱币地位,在雁门郡,新旧五铢钱的并行导致旧五铢钱开始贬值,于此同时开始大量收购旧五铢钱,使得雁门郡在年前便完成了货币的更换。
一大堆旧的五铢钱堆在仓库里,来雁门郡帮忙的张氏啧啧称叹,这些被低价收来的钱在其他地方还能再次刮起一波金融浪潮。反抗的世家不是没有,眼见家里的钱变的不再值钱,在粮食里动手脚,囤积粮草,放出谣言,这种事他们烂熟于心,可这样动手的人没一个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