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根本没什么修为的罗晓浩和几乎没什么修为的昝药离之外,其余人均是脸色微变,饱含感情的阴阳顿挫之间飘散着一轮又一轮激荡人心的炁流。
共振!这是炁涛波动引起的共振!
如果没有武修的平常人也许只会觉得这声音异常洪亮清晰、久久不会散去,只有被切肤伤害了才知道这股力量的可怕!
可对于已过五桥的武修而言,这一刻恍若劫难!
他们千锤百炼的身体正不由自主的任由藏府牵引疯狂颤抖着,似乎这是他们对至强者的致敬、恐惧、向往!
昝绯的战栗除了藏府颠覆之外更兼具感情因素,暂且不论。
三儿、熊熯熊桂,甚至突然从伙房冲出来的安胖子,他们均是过五桥的武修中人,一边调整呼吸压制藏府颠簸,一边暗暗心惊不已!
院外神秘人的境界显然吓到了他们!
流行则为风雨!
激搏则为雷霆!
这是什么境界?!这是犹在五桥之上的四个境界的至境!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通境界吗?!
这境界谁能抗衡?谁敢抗衡?
四圣、三剑、五常!十二神通!
也许,只有站在世间武修顶端的十二神通才能与之一战吧?
莫非此时此刻站在院外的就是十二神通之一?!
大厨子安胖子碍于自己的身份,万般努力才压下了心底源源不断的好奇潮涌。而三儿、熊熯熊桂和昝绯却不管不顾地奔向院门。
推开院门,三儿、熊熯熊桂、昝绯冲上街巷,街巷树灯俱灭,昏暗一片,却半个人影也没有!
激荡人心的声音却犹自在空中飘荡,经久慢慢散去。
……令旗一展百镇动……将军无裹誓不还……
……徒儿,且行……
行……
昝绯已是泪流满面,正要喊出来,一只手狠狠的捂住她的嘴巴!
罗晓浩咬咬牙,这个不露面的神经病是什么脑子!闹这么大动静!
他站在院门口,低呼,“熊熯,扛假胖子回院子!”
熊熯把哭作一团的昝绯扛回院里时,巷口、各院墙头也开始影影绰绰起来,看样子闻音而至的武修不在少数。
一队举着萤灯手杖的长刀甲卫涌进街巷,光亮之下才看到从小院院门延至巷子口,半条巷子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下十余具死口。
这些死口一个个手持刀剑,甚至还有三个攥住装备了红神小箭的弩枪。
三儿、熊桂离他们最近,成了最先盘问的对象,为首的甲卫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三儿面色如常的回答,“军上,小的们也是听了动静才赶出来的,没想到街上树灯都灭了,正在暗黑中慌乱,军上们就赶来了。”
那甲卫举起萤灯手杖,四下环顾,高声喝道,“夜深人静,不可恐慌!无关人等速速散去,一个个的闲汉!都想去东城营所过夜吗?”
所有人都知道,黑室城有两个地方去不得,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一个是巡检司的南巳询狱,另一个就是巡夜营的东城营所!
不用喊第两遍,巷口及院墙露头看热闹的人就像蒸汽似的迅速散去。
那甲卫来到三儿近前,手持佩刀行了个军礼,他脸色已然转晴,语气舒缓的客气知会,“某是巡夜营内甲火队缁领,人没在你家小院墙下,还请几位与某配合,稍等巡检司的公人片刻,待他们问询口录之后,几位再回府吧!”
没多久巡检司的公人们赶了过来,有勘察现场的,有检查死口的,还有询记口录的。
这是巡检司检查过为数不多的干净至极的现场,没有凶徒痕迹,没有打斗痕迹,就好像是这些死口在失去生命以后才抬过来的似的。
可从死口留在现场的痕迹来分析,这些人又的确是当场没的!
一通毫无进展的闹腾之后,后半夜的保兴巷慢慢恢复宁静。
熊熯又悄悄出门去了,他既得关注巡夜营和巡检司的后续踪迹,又得重新勘察一遍现场,查缺补漏,他得做到心中有数,毕竟他负责着整个小院内外的安全!
倚着客堂墙柱的熊桂似乎还在坚定的执行着看押犯人的职责,只不是低闷的微微鼾声出卖了他。
两个犯人倒也不用他看押了,人家根本就没有一丝丝离开的意思。
昝绯伏在座椅上抽抽噎噎地哭成一滩软泥,不知道怎么安慰姐姐的昝药离蹲在他姐姐的腿脚旁边急得直薅头发。
罗晓浩不关心客堂上的一切,他正屈臂趴在圆桌上远远眺着伙房来回晃动的胖影子,他一边憧憬这顿迟迟不来的晚饭,一边连连夸奖伙房里的那位演员演得极其到位。
回到院内的三儿看着犹自抹泪的昝绯和不知所措的昝药离暗暗发愁。
咋办!
三儿隐隐觉得这一个绑来的、一个引诱来的,都将成为这个小院永远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三儿看了罗晓浩一眼,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三儿恨得牙根子都痒!
“小先生!”
罗晓浩一看三儿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微微打个激灵,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物,还得指着人家保护自己呢,不能得罪太狠。
他抬头看看夜色已是更深,早到了睡觉的时辰!
大家明天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就拿他来说,他明天还要去对付贺家的老狐狸,他得养精蓄锐,的确不能无休止的耗在这里。
还是我来吧!
“昝姑娘,刚刚院外唱戏杀人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师父?”
昝绯点点头,断断续续的说,“就是她,刚刚那段《战高崖》也是她平常最爱哼的。”
“那你这师父可有点坑啊!”
微微吐槽以后,罗晓浩冲三儿摊摊手,使眼色表达了自己的一层隐意,“昝姑娘,生活不易,这一路你怕是经历了很多艰辛,这骤遇亲长宣泄一下也是应有之理。”
“只是……你师父这是落跑了,看架势,只怕你一时半会也见不着她,只要还能呼吸,自己的生活再糟糕还得继续不是?你这一路都挺过来了,还在乎这个?赶紧擦擦眼泪吧,再哭下去可得老十岁!”
见那个坚强的姑娘咬牙抹泪的样子,罗晓浩不想在此时再说什么。
“嗯……这些人虽然没了,但是怎么追过来的还不知道,保险起见,昝姑娘和令弟在这将就一宿,等明天稍稍缓懈,我让熊熯送你俩离开。”
安排妥当,也不管几人响不响应。
罗晓浩将茶盏的冰茶一饮而尽,站起来伸个懒腰,“就这样吧。睡觉喽!”
三儿苦着脸亲自安顿渐渐平息的昝绯和昝药离去了。
怎么也搞不清楚状况的熊桂一听能睡觉了,什么疑惑、任务都跑到脑外,开心的回屋睡觉去了。
数个呼吸之后,满头大汗的安胖子兀自端着食盘站在空荡荡的客堂上,喃喃道,“这……都不吃啦?下回假装早醒一会吧……”
一众人准备熄灯睡觉,却不曾想到,远在五条街七条巷以外,南巳巷的巡检司衙门依旧灯火通明,人行不绝。
房明子将翼猫缰绳递给属下,一阵速行来到他直属上司的办公室。
轻叩三下,房明子趋步行至书案前,黑室城巡检司都指挥正埋头批示尺书。
房明子附身行了军礼,“节台!”
“都指挥不在!”
这声音……!房明子微微抬额窥目,果然是巡检掌书记。
房明子端正姿容,手势不变,军礼依旧,“介台!”
掌书记捋了捋胡须,慈祥的望着书案对面的后生,“保兴巷闹出点动静,都指挥说有故人前来,带着两名金枪效节追去了,这里还有几样着急的公文,都指挥着某即刻批完!”
房明子没有说话,默默等着训示。
唉!房明子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一支简札落在书案边。
掌书记解释说,“独角准损下午来报,眉山都一个代号‘先生’的间谍不日将潜入黑室城,麻烦的是,他对这个间谍没有丝毫了解,一点描述也没有。”
“都指挥批示,葛庄镇掌印柱国寿礼盗窃一事做做样子算了,现在这份情报要紧,在钧座特使到此巡视之前把他揪出来!”
房明子恭道,“遵命。”
本想着顺其自然放尔任行的,可眼见房明子马上后退出办公室,座上的掌书记还是忍不住说,“明子,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七天后便要去往黑壁城,你母亲也随我一起走,这两天抽空回家看看她。”
房明子抿抿嘴,话还是说不出口,默默出了办公室。
房门前,房明子长呼一口气把心中烦恼全都吹散,颠了颠手中简札,目光犀利的心头默唤:眉山都……
先生……
此刻,别人口中的间谍“先生”罗晓浩已经睡意全无,他正处于深深的震撼和惊慌中!
摊开手掌,一只胆石杯子已经变成碎片和渣沫从指间流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预兆地!
又一股息流在胸口迅速汇集成团,似乎要肆意流窜,罗晓浩刚刚动念压制,那股息流却凶猛地想要破体而出!
刚刚好转的撕痛猛然回归,在胸口盘旋。
罗晓浩强忍着撕痛,一只手用力按住胸口,另一只手猛力的锤砸。根据这些天的经验,这样能稍稍缓解一下。
啵!
那股息流猛然找到了出口似的,从他身体逆流而上。
一只水箭喷洒而出,在精木打造的桌子中央轰出一只平底锅大小的窟窿,窟窿周围星星点点的小孔眼更是不计其数!
罗晓浩刚刚有种解脱的感觉,却再次惊恐的瞪起眼珠。
他感觉五脏、四肢里有一只只细细的虫子在蠕动爬行,每蠕动爬行那些虫子就在长大。
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在膨胀,在挤压,似乎随时都能撑破他的身体,破茧而出!
“快!”
本来想讨个说法的三儿一推门就见到这种情形,焦急的命令他,“用唐擎的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