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叹叹气,“可即便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仅仅根据口录就能断定他是不是凶手的?”
这时,有人敲敲门,然后恭敬的进来收拾碗筷。
罗晓浩看着来人微微愣神,竟是当初囚室里给他喂水的那位仁兄,这才猛然回想起来他曾经跟顾青要过这个人。
这位仁兄还是当初的那身衣服,只是头上的帽子已经不翼而飞,过肩长发只简单的拿丝绳拢在脑后,面目有些苍白。
他目光微微有些恍惚,低声喃喃,“打扰了。”
罗晓浩梗梗脖子,还真是起不来。
他只好这样跟个木乃伊似的向一水之恩的恩人说话,“谢谢你之前为我做过的一切,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那人听着罗晓浩话里有话,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目光躲躲闪闪的,使尽全身力气把视线集中在桌子上,不敢看罗晓浩那边,然后弱弱的回答,“我叫周伯波。”
罗晓浩还在组织语言话术,计划着怎么把自己这位救命恩人套住的时候,周伯波已经拎着食盒溜走了。
三儿笑笑,“他见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罗晓浩摇晃脑袋,计算着能成功争取周伯波的几率,心不在焉的说,“也许是你们折磨太甚吧!”
三儿瞪了他一眼,“这话也就跟我叨叨几句,可不能让摩天听见!否则,你就永远躺在这里的土里吧。”
罗晓浩脑中闪过一张国字脸,他的确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
“三儿,能把他叫过来吗,我有些话想跟他聊聊。”
三儿愤怒的敲敲桌子。
罗晓浩一愣,两个呼吸以后才缓缓的接上岔开的话题,“其实,任何一个合格的侦探从不单单只看一样证据就兀自定断的,总要结合一些相关的线索进行推断。”
“你还记得瀚轩场栈是什么结构……嗯,楼廊的形状?”
三儿想了想,“是个凹字形。”
罗晓浩点点头,“那有几座楼梯?”
三儿又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了。他有些茫然,楼梯和凶案有什么关系吗?
罗晓浩笑了,“有四座共用一个中间露天平台的楼梯。凹字形楼廊的两侧各有一个,中间段有两个。”
三儿竟然觉得他又突然想起来了,的确是罗晓浩说的那样。
“案发的丙三房间处在凹字形的东侧与中段交接的节点位置,这个房间离它所在东侧的楼梯距离不近。”
“而丙七房间处在凹字形中段偏东侧的位置,出了门斜对着的就是中段的东侧楼梯。”
罗晓浩笑了,“假设你的弟弟胃疼的厉害,你要下楼给弟弟熬点汤水,你是直接从最近的楼梯下去,还是绕过拐弯,找个更远的楼梯下去?”
三儿闻言一喜,“当然是从最近的楼梯下去啊!”
罗晓浩点点头,“这就是我怀疑丙七房间女房客的第一个原因。”
“还记得第一位目击者在他口录里说,他听到了尖叫就立刻打开了门去张望,他看到这位女房客就站在距离丙三房间门口四五步的样子。”
“丙三房是个大套房,当时我特意用步子量了量各墙边的距离,从门口到西侧那面墙还有十八九步的样子。”
“如果用我这种平常人的步距和正常行走的速度来测算,女房客当时距离门口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在收药材的散客尖叫之前,她在哪呢?”
三儿拿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罗晓浩,“她还在丙三房间这一侧!”
“对!她应该就在东侧,那时候她最起码应该能完整的看到了收药材的散客是怎样退出房间,怎么自编自导尖叫的!可是……”
“可是她对巡检司却什么也没有说!”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替收药材的散客掩盖这么重要的情节呢?”
罗晓浩似乎在问询三儿,其实更像是自问自答,“不!她并没有替收药材的散客遮盖真相。她只是看不到而已!”
三儿奇怪了,“她又不瞎!怎么会看不见呢?”
“如果你背对着我,你也看不到我在做什么,不是吗?”
“啊!”
“她要回房间,自然是背对着收药材的散客的,他以为她只是普通的行人,而且他很胆大,就想着利用这个行人作为自己的证人!”
“他以为同伙在躲这个路过的行人,所以快速的开门接应,谁知看到了同伙的死口,他急中生智确认了房主也死透之后,他立刻出门尖叫示警。”
“这样就很完美的解释她为什么那个时间正好出现在那个位置。”
三儿不解,“即便她出现在那里又能说明什么呢?”
“从门槛血渍凝固的情况推算案发时间,门口处死者被杀害的时间,大致就在收药材散客尖叫的那个时间段。”
“前有丙七房间女房客在外行走,后面又跟来一个收药材的散客推门而入,整个丙三房间的门窗都是在内侧关闭上的,凶手呢,凶手哪去了?”
“现场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收药材的散客,另一个就是她!”
“如果是那个尖叫的人行凶,他完全没必要把火往自己身上引,直接跑就是了。所以我更倾向是这位女房客。”
罗晓浩下结论说,“有了这两个疑点,如果再能从她的衣服或者鞋子上找到血渍,就能给她定罪了。”
三儿竖起大拇指,“对喽,霍笉游派人排查的结果就是这位女房客身上的确有不明血渍。”
三儿随即遗憾的说,“不过还是让她跑了,连黑室巡检司第一高手都没留住她!”
又发表了一通贬低黑室巡检司的感慨,三儿这才出去把周伯波喊回来。
周伯波进来以后很拘谨,背着手,低着头。
罗晓浩不急着说话,在心里默默数了一百个数,这才开口。
他悠悠地说,“周伯波,你说我是找你报恩呢?还是找你报仇呢?”
周伯波目光一紧,“我不明白……”
罗晓浩冷笑,“是不是我把三爷喊进来,从我衣服里拿出那枚牌子,你才承认!”
周伯波咧咧嘴,“我也是没有办法,眉山都跟虎钱邦有过节,如果从我身上搜出来这块令牌,我可就没命了!”
罗晓浩厉声道,“塞给我,难道我就有命了?”
周伯波苦着脸,“我看牢头齐老大对你太过上心,想着你不是重犯就是重要人物,怎么说这块令牌放你那都能过关。”
罗晓浩噗嗤一笑,“你倒是机灵。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
周伯波老实的摇摇头。
罗晓浩说,“因为你算是救过我的命,更是欠我一条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的恩情我会记下,而你欠我的命,你也得还!”
周伯波还是老实的站着,显然他猜到了床榻上那个木乃伊接下来的目的。
“命你自己留着,我不要!我要你回黑室城帮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