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隆冬,一场大雪过后,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天刚放亮,村子里变成了雪的世界。
新盖的瓦房和失修的土坯房的房顶上,槐树、杨树、榆钱树、梧桐树的树梢上,坑坑洼洼的小土沟里,全都是雪。
叶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肩上斜挎着一只军黄色的旧书包,低着头,身体冻的哆哩哆嗦,不时搓着小手,呵着寒气。
村子里的小学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
看着熟悉破败的村小学,八岁的叶方站在寒风中,伫立良久。
重生回来了,时光一下子倒流了几十年,想到日后的物是人非,他突然间热血沸腾,血脉上涌,忘记了周身的落魄和寒冷。
1986年的冬天,地球还没有变暖,天气还特别的冷。
身上没有羽绒服,也没有保暖内衣,穿的是母亲用棉布做的棉袄棉裤,外面套着一件粗布的褂子和裤子,脚下穿着灯芯绒的布棉鞋,走到学校时,脚上已经沾满了雪,雪水渗透进了鞋子里。
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概已经不会这样穿了,这种下雪的鬼天气,不会让孩子穿着一双布棉鞋走在雪地里,大多会给孩子搞一双里面带羊毛的军用皮鞋。
小叶方见过同学穿过那种鞋子,感觉特别的暖和和帅气,虽然拿到后世来说,却显的是那么老气和笨拙。
小时候生活的窘迫记忆犹深,直到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跳出农门,参加工作后,生活才好了起来。
再到后来,考上了公务员,到了兰城县委办工作,重生前是县委办一名普普通通的副主任科员,默默无闻如村里的留守老人。
虽说日子过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人生实在太平凡,甚至有些穷困潦倒,这一世重生回来,路在何方?是继续当公务员,还是经商发财,让平淡的人生也变的轰轰烈烈?
考虑这个问题似乎还有点早,因为他现在只是村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不过,能重生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他觉得特别的幸运。
人到中年,脑子里魂牵梦索的还是自己的少年时代,少年时的童真,少年时的乐趣,少年时的隐秘小事,少年时的点点滴滴,都是回忆里的珍宝。
而现在,他不需要再进行回忆了,他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少年时光。
在校门口停留了半天,身旁纷纷走过穿着各不一的村小学的学生,村里的学生家境都不太好,学生们都是一溜小跑跑到学校。
不过,刺骨的寒冷并没有减弱他们活泼的心灵,时不时有相互打闹的学生经过,脸上都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虽然脸色已经被冷风吹的变成了青紫色。
村小学里头有三四百个学生,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他住的离村小学算是最近的了,有的学生需要走好几里路才能到达学校。
远路的学生一样没有父母接送,那个年代,没有早晚接送孩子上学的概念。
沉思片刻,叶方赶忙用口气呵呵手,然后拼命地跺了跺脚,再站立不动,身体就要被冻僵了,脚快不听使唤了。
他连忙跑起来,把脚上的雪全部抖净,鞋面略微有些潮湿,禁不住动了动脚趾头,似乎感到雪水已经渗透到了脚面上。
还没跑到教室,就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听到这首童谣般的诗词,冻的浑身发抖的叶方禁不住大乐,我的少年时光,我的童真,真的回来了啊!
他今天上学来的有些晚,年轻的班主任老师正好经过,看见他止步不前,行为可疑,便严厉地说道:“叶方,都开始晨读了,你怎么才来?”
上学时,把老师的严厉当成一种畏惧,而现在再次听到老师严厉的话语,他却感到十分的亲切可爱,没错,是亲切可爱,世上再没有比这种亲切可爱的严厉美好的了。
“葛老师,我马上进去。”回了老师一个美美的笑容,便匆匆进了教室。
教室里大约有四十来个学生,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的个头较矮,所以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与他坐在一起的是个男生。这个年代,还不流行男女同桌,想跟女生同桌,准有人说你想耍流氓。
虽然大家看上去还是吃奶的孩子,可是男女性别的意识已经在发萌,学校要防患于未然,绝不允许出现男女生早恋的现象。
日后要是唱起同桌的你,知道的同学绝壁会嘲讽你的性别取向有问题。
放下书包,从书包里拿出用报纸包起来的书本,看了看正在朗读的同桌,也开始朗诵起来:“春暖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晨读过后,便是早课,早课上完了,才能回家吃早饭。与后世有所不同。
上早课的时候,班主任葛老师告诉大家:“下周就要期末考试,同学们一定要考出一个好成绩。”
一年级的毛蛋孩子,才刚开始上学。有少数同学上过学前班,知道什么叫期末考试,没上过学前班的同学,谁也不会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想着什么时候放寒假。
叶方也没有上过学前班,因而刚到学校上学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脑袋晕晕乎乎的,啥也不知道。
好在后来脑袋开了窍,才把成绩追赶上去,这都是二年级时候的事了。
但现在,叶方一听到要期末考试了,心里一紧,重生回来的第一场考试,千万不能考砸了啊。虽说好多年没学习了,但是考一年级学习的内容,他还是有十足把握的,不然也没法辅导自己那宝贝儿子功课了。
早课下课后,同学们跟小鸟一般飞出了教室,只有叶方磨磨蹭蹭地收拾半天,才走了出来。
学校里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他跳下教室的台阶,准备回家吃早饭。
不料刚走到教室墙角的时候,让一个比他高半头的同学拦住了。
看了他半天也没想出他叫什么名字,而且看上去不是那么友好。
果然,这位同学很凶地对他道:“叶方,你前天赢我的那些宝呢?快还给我!”
小时候,小伙伴们喜欢玩一种砸“宝”的游戏。
所谓的“宝”就是用纸叠起来方方正正的东西,有的地方也叫“四角”,摔“四角”。
把“宝”放在地上,然后用另一只“宝”去砸地上的“宝”,如果能将地上的“宝”砸的翻过来,那就赢了。
如果没赢,就要轮到对方来砸,对方砸翻过来,他就赢了,地上的“宝”就归他。。
这种游戏,既需要力气,也需要技巧,一般来说,大同学肯定能赢过小同学,只是有时会例外。
大概这位高个同学前天跟他玩砸“宝”游戏,没赢过他,把“宝”输给他了,现在反悔想问他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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