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奇特,自从明白这个差距后,她这羞愧也好,不自然也罢,全消失不见了。
桐芯垂下双眼,目光呆呆地看着池水内的倒影,小声说道:“此世上,倾慕杨七郎的少女,可是很多,”她眼珠一转,像娇嗔又不是娇嗔,美丽的面容上媚姿尽显,“难不成,弘郎看见每位女子,全要问明白原因?”
微风徐徐,池水波光粼粼!
杨弘愣愣地盯着桐芯,愣愣地看着,半响后,他突然笑起,转过脑袋讲道:“居然是我着迷了。”
说完转身就走。
桐芯看着他愈走愈远,禁不住喃喃说道:“郎如天空白云,摘花一笑千山笑。妾像枝中叶,即使风流,春雨过后便成泥。”
这的吟诵声里,毫无悲伤,很是平静,淡淡地描述着此个现实。此个再现实不过的现实。
无声无息中,抬步离开的杨弘停止脚步,扭头看向此个女子。
月光照耀下,这个桐氏女子,双眼深邃乌黑,那即使年幼稚嫩,但清艳妖娆的脸,加上窈窕又妖娆之身材,就如她所讲的那样,透着一股红尘间似树叶般随处可见的俗艳。
但是,此样一位俗艳女子,自这般圆月当空之下,立在水波粼粼的小池旁,用这种木讷得接近冷漠的态度,已经告诉他,自己与她中间的差别。赞扬他有‘摘花一笑千山笑’的自在与悠闲,但她,仅仅只是经过风雨就被辗落成泥土的叶子。这种态度,这种由于无力,因此看破红尘的怅然,这种好像因为经历过疼痛,因此抛得开的超然心境,却在一霎那,令得杨弘那心,咚咚地蹦了几下。
杨弘盯着桐芯,背对着亮光的他,双眼在黑暗中露出温柔,“桐芯,休要这么讲自己。此天下的每一位人,全是这样,在秋雨之后被碾落成泥。此一点,咱们并无分别。”
停了停,他忍不住拿温和的语气,小声地讲着:“你可不像泥,而我也不是这云。”
桐芯低下脑袋,轻轻讲道:“是这样吗?”
“嗯!”
杨弘杵在桐芯十步之外,呆呆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勉强笑了一下,喃喃讲着:“你此女郎呀……”
当桐芯抬起脑袋时,看见的,乃月色下,杨弘这走远的背影。
就是隔了如此远,这身影也像雾般飘渺,桐芯摇了下头,暗自想道:如此的男儿,也不晓得看得上哪家女子?
她不愿再费心力,抬起脚,往着大殿内走去。
尚未走近殿内,这殿内便传出了阵阵似泣似诉的琴音,伴随此琴声的,乃那含着幽怨的歌曲,
听着这歌,桐芯摇了摇下头,心中想道:此世间可能便是如此,即使是这些七尺男儿,也在担忧着怀才不遇得不到世人的重用。就像张生,他这十几年,一直想着杀遍胡人,但得不到肯定,难道不是满腹幽怨?
一边思考,桐芯一边踏进这殿中。
大堂正前,一个舞伎正在抚琴高唱,殿下这众人听着很是沉醉,每个人都闭起两眼摇头摆脑的听着。
桐芯在席位上坐入,将屏风再次挡好,就静静地躺在塌上,仰起头,视线穿过屏风望向周围,也,望向那位男人。
始终以来,自己不想使人从自个的眼神内看到任何情绪,瞧人时,全是一眼略过,没有停留。
但这此刻,由于有屏风遮挡,她便能尽情的欣赏着。
还有就是,因有个坐在自己前头的黑袍男子遮掩,她更能够没有顾忌地端详他,察看他:之前他居然讲要向桐府求娶自己?他为何要如此说?
桐芯虽然嫁张生多年,但两人相处的日子,乃是屈指可数,对于此个男子的思想,自己是永远都猜不明白。
想到此处,桐芯摇了下头,想道:都又重生做人了,继续想这些做什么?无论怎样,我此一世,决不会再走老路了!决不会再这样愚蠢地将全部的情,全部的痴恋,都给一个男子以后,山穷水尽!
绝对不能了。
就当桐芯回忆时,殿外面传来阵阵小声的吵嚷声。此些喧嚣音中,很明显的乃众女的嬉笑声。
桐芯转头望去。
此一扭头,她看见了一身白袍,慢慢地步入殿内的杨弘。
竟然是他呀!此个男子,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人们的焦点,随着杨弘的到来,在说笑的,私语的,安静着的少女们,全把视线投向了他。
杨弘一进殿,殿内便重新吵嚷起来。
李志远远见到他,便将他一把拉过去,喊道:“唉,唉,杨友虚这小子刚刚居然讲了一大堆养生的。这小子我讲不赢他,弘郎你竟然到了,就帮我一下吧。”
杨弘嘿嘿一笑,说:“好,就和他辩上一辩。”
听见名士们响起地争辩声,呆在桐芯身后,有个杨氏少女开心地讲着:“我就讲云南这地方简陋,连少年们高谈之声音全听不见。这次要不这琅琊杨家来客人了,切,此处还听不见此种高士争辩之话呢。”
这个声音才落下,旁边一个男子朝着张生一瞟,小声地附合着:“有张将军如此的野夫在,云南还如何高谈得开来?”
桐芯正呆在屏风内,低眉垂目地想着事情,闻到此种话,不禁摇了下头。
此时,身后众男子地议论音愈加激烈开来,一字一句讲得十分激烈。许多少年男子,更搬起凳子围坐在各名士身旁,津津乐道地听着名士争论。
桐芯有点呆不下去了,便拉开屏风板,走出席位。
她沿着侧殿小门,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此时节,去外面去走动人的很少。月色下,她扭头看去,也才三五位稀疏身影。
桐芯顺着小石子路,缓缓向前行去。
她垂着头,看着月色下自个的倒影,一面走,一面思考着。今日晚上的此个宴席,对自己来讲意义重大,此时宴会都已进入尾声去,桐芯想起这整个晚上自个只言片语的表现,不晓得为何有点沮丧。
此时,路都到走到尽头,前面处,乃是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满池清水。
桐芯脚步一停,扭头返回。
她刚刚扭头,才一转过去,步伐便是一停!
在这湖水旁边,离她仅有十步远处,站着一位高大威武的人。这时,这人,刚好回过头去,黑暗下,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桐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她扭过头,慢慢地朝着此人就是行礼,轻声说:“桐芯见过张将军。”
立在那处的,乃是张生。说来奇怪,刚刚她出门时,他仍在殿内,怎么如此一会时间,他就行到了自己的前面?
咳,此时不是想此种事的时间。
黑暗下,张生的双目亮得吓人,他看着桐芯,目光望向她这随时就要离开的姿势。嘴角勾了下,沉沉地讲道:“来来。”
“嗯?”桐芯惊叫起来。
张生眉头紧皱,叫:“让你过来呢!”这乃命令。
“嗯。”
根本是潜意识的,桐芯利索地应了一句,抬步朝他走来。只是行着行着,她这脚步愈来愈慢。
但是这时,张生已转头望向夜空的边际,没有发现到她的纠结。
他背着两手,衣袍在被风吹的呼呼作响。这时侯,他嘴巴紧抿闭,使得侧面这轮廓愈发的帅气明朗。
在桐芯慢吞吞走到他这身旁时,张生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家族,就是我汉人的中流支柱。呵——”张生哧地一下笑起,声音里,竟透着些悲悯,“今日夜里,胡人马骑,早攻破了邢台城了对么?那些仍留恋家乡,不肯离去之人,已跟着他们一起居住的民屋,全部化成灰烟,亡尸遍地。”
他讲到此处,忽然间扭头看向桐芯。
他看见的,是看着自己,眼神明亮里,隐约带着佩服与尊敬的桐芯。
这眼神,显然超出他的预料。张生呵呵笑起,看着她讲着:“你此女子,也带香囊穿华裳的,居然不怕此些血腥的事?”
桐芯摇了下头,她垂下头。
此时刻,自己假若愿表现,肯定能有许多话讲得他开心的。但是,自己不想讲。要是她上辈子,此个时间,她肯定不会放过表现自个的机会,肯定会不断地安慰着,夸赞他。会肯定地告诉张生,自个有多爱慕他,多敬重他。
唉,即使每次看见这样子的他,自己的尊敬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张生显然也没想等她应答,他仍然目光深邃的看着南方,黑暗里,那深邃幽暗的双眸,有团的火焰正不停的燃烧,摇曳。
过了好一会,他小声说着:“我那族人呀……”
听见这个话,桐芯的左手,好像是潜意识的,往前一扯,差点碰到了他那衣袖。
还好,她很快的反应起来,此个动作仅仅做到半路。
就在桐芯深呼吸之时,想不知不觉地拿回自个的手时候,张生低下脑袋来,看到了这手。
他看着月光中,那才伸到半路的素白小手,渐渐地,渐渐地抬脑袋,看向桐芯。
他看见的,是桐芯侧过面容,抿紧嘴巴,面没表情地看着水面。这时,此秀脸嘴巴微嘟,显得有些郁怒。
张生浅浅一笑。
张生眉头轻挑,说:“女郎,我惹怒你了么?”
“没。”
桐芯果断地摆着头。
张生哈哈一笑,说:“我想我应该在某处惹怒过你,瞧你这模样,想必惹怒得还很厉害。”
听见他此句话,桐芯的唇闭成了一条线,她急忙转头,看着张生便是行礼,说:“将军莫怪,桐芯还有些事,先离开了。”
桐芯也不等张生回答,就这般袖子一甩,慌张地向前跑去。
看着那眨眼之间就冲进夜幕中的人影,张生不晓得想到了些啥,竟然再次哈哈大笑出来。
此笑音,直到桐芯走出老远,仍在她这耳旁飘荡。
‘切!’桐芯狠狠的往地上踩了几脚,当她在咬牙咬齿的时候,忽然,深邃幽暗的两眼眨了下,渐渐的,她这绷得很紧的面容上显露了一丝笑容。
桐芯挺直腰杆,抬起脚,步伐似风般朝大殿行去。
桐芯刚刚走到台阶,大门就是一敞,阵阵香气扑鼻过来,大家们纷纷走出,乃是散席了。
桐芯一愣,她赶忙避在黑暗处,立在那边,望着人流拥挤中杨五郎的人影,她那眼里闪过几丝懊恼。这个晚间,她就没有再寻到机会和杨五郎独处。